窗外大雨如注,屋內桃色生香。 長案上,白色娟素鋪展,染筆,著色筆,排筆,蟹爪,鬚眉於五峰筆擱上依次排開。 調色盞內布有赭石,廣花,藤黃,胭脂四種柔色。 美麗的女子持絹端坐,杜文長持筆勾勒。 “大乾後,大家都喜歡文人畫,用厚宣紙,連帶著丹青手也不用絹。 但要我說作丹青仍得是這絹,上色好,不易散墨。春日回暖多雨,要是用宣紙,畫幅畫都不能。” “杜大人不僅詩詞寫得好,想不到畫畫也如此厲害。” “欸,小娘子有所不知,我考功名時也是個窮書生,就善畫丹青,尤善是畫美人,常去賣畫,美人越美,我畫的越好,可惜啊,可惜。” 小春兒眨著眼睛:“大人可惜什麼?” 杜文長搖頭晃腦:“可惜今天之畫,恐是我此生極致,往後再也找不到比春兒更美的美人,畫更好的畫嘍!” “噗嗤……大人真會說笑。” 美人一笑,杜文長自得其樂。 兩人相交,自是要情到意到,有欲無情,不得長久。 他雖胖,也是個讀了一輩子書的文人。 “我可不是……” “杜大人!” 門外傳來師爺頗為急切的呼喊,止住了屋內曖昧的氛圍。 杜文長擱筆,並無惱怒,師爺跟了他許久,自然知道沒有要緊事不會來煩擾他。 “稍等。” 他快步走出房門,輕輕關闔。 “慌慌張張,出什麼事?” 師爺滿目驚慌:“鯨幫總舵讓人給挑了!” 閃電劈過天空,一聲炸響,雨水沖刷瓦壟,連簷成幕。 杜文長神色驟變。 “怎麼回事,速速道來!” “是下面人傳信,說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壓著鯨幫幫眾,拎著一杆槍上了鯨幫總舵,全不是一合之敵……” 師爺一路跑來口乾舌燥,咽口唾沫,陸陸續續將鯨幫總舵發生的事道出。 杜文長越聽越驚,心慌意亂,一把抓住師爺衣領。 “劉節、劉義呢?他們就幹看著自己人去死?” “死了!他們都死了!” “死了?” 杜文長驚叫。 “那人拎著人頭上的門!只有鄭天賦還活著,但四肢全斷,和死狗沒兩樣!” 杜文長天旋地轉,踉踉蹌蹌向後倒去,師爺眼疾手快上前扶住。 偌大一個鯨幫,上下數百之眾,光是武者都有百數。 讓一個人給挑了!? “你可看清楚了?” 杜文長聲音帶著些許失真,沙啞。 師爺苦笑:“我也不信,但報信的人是我侄兒,他發毒誓,就是劉節的人頭,劉義的屍體,要是看錯,他就把他的腦袋砍下來給我。” “那個年輕人叫什麼?” “不知道,只知道他穿著河泊所的官服,半邊身子帶著祥雲紋,當是一位從八品的河伯。” 從八品的河伯…… 杜文長腦袋像要炸開了似的,強提精神思考。 那些勳貴將種不會來當這八品小官,更別說是從八品,僅比九品大半級。 難道是本地招募? 劉節可是奔馬極境! 整個豐埠縣僅有一位狼煙高手,便是縣尉,除此之外,劉節當屬第一人! 不到十七八歲,河泊所竟能在平陽縣當地招到如此人才? 杜長文胸口悶得像被血塞住。 事情怎會發展成這樣? 他太清楚整件事的過程,一頭小小的精怪禍事,必不會引來太大的河伯官。 整件事只有兩個結果,要麼,河伯官滿載而歸,要麼,下一個過來的河伯官滿載而歸,總能談妥。 他萬萬沒想到劉節、劉義會因此丟掉性命! 當真有不偷腥的貓? 能不能繼續對那年輕人出手? 不行。 杜文長當即否認。 自己動手目的和意圖都過於明顯。 且屁股想都知道,如此天賦的年輕人到哪都是搶手貨,哪有人路邊看到金子不撿回家的。 殺一個,會惹出更大的麻煩來。 他甚至要擔心別人存心陷害,搞得自己黃泥掉褲襠。 思忖半晌,杜文長只能祈禱自己每年收鯨幫那麼多錢,鯨幫沒有在賬目上留下把柄…… “我僅有兩年就要離任,真有把柄,應該早拿出來要官職,應該沒有,應該沒有……” 師爺聽得瞪大了眼。 “杜大人,這…這要是有該如何?” 杜文長腦殼痛。 “真要有……那就只能是吏胥乾的,對,是吏胥!” “架空?” 師爺快速思索起來。 吏胥好像的確是一個可以甩鍋的物件? 大順縣令會走馬,吏胥卻是世代為官,架空之事屢見不鮮。 杜文長越想眼睛越亮。 “對,我就是被他們架空了!我沒有任何權力,只能當個享樂縣令,鯨幫不關我事!是吏胥們欺下瞞上,勾結外敵! 來人吶,快來人!速速取蓑衣來! 我要去拜會這位小英雄!是他幫我剷除了豐埠縣的第一大害!”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