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首。

元妙欣過度沉浸在悲傷之中，星期日她只有打電話問候奶奶，並未親自過去探望，結果那天晚上養護中心的人打電話給她，說她奶奶的情況不對勁，一直很想出去，她沒想太多，只說明天就會過去，沒想到奶奶等不到明天，當晚就偷偷溜出養護中心，等到早上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倒臥在路邊，旁邊地上留下長長的煞車痕跡，她奶奶渾身是血，手裡還拿著她去年送她的圍巾。

大熱天的，她要拿圍巾給誰呢？

應該是要拿給自己吧？

對吧，奶奶？

為什麼呢？你明明不記得我了不是嗎？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拿著我送給你的圍巾呢？是不是從電話裡你聽出了我的悲傷，我的痛苦，所以才想來找我？想跟過去一樣來安慰我？叫我不要再哭了？

奶奶，是不是這樣呢？

你為什麼不肯醒來對我說話？奶奶……

為什麼？你醒來好嗎？就算你把我當成瑜青姑姑，我都沒關係了，只要你還需要我，我就會一輩子留在你身邊照顧你……

“妙欣，別這樣，奶奶已經死了！”店長緊緊抱著激動的元妙欣，要她別再打擾往生者的安息，讓護士們先把她奶奶的遺體送往太平間。

“奶奶只是睡著了！”元妙欣死命掙扎著。“店長，奶奶沒事的，你看，她還在笑，她真的沒事，她會醒來的，對不對？對不對啊——”最後她像是發狂似的捶打著他，“說啊！說奶奶會活過來，我求求你，跟我說好嗎？”

她的不安，寂寞、委屈、傷悲全都爆發開來了。

奶奶最怕寂寞，老說不想一個人離開人世，為什麼……她卻不能陪在她身邊？奶奶只剩下她這麼一個親人，她卻為了另一個人而忘記奶奶。

“妙欣，別這樣，奶奶看見你這樣她會不放心的，你要她舍不下你嗎？”看見她哭成這樣，店長也好心疼。

“舍不下的話就別走了，別走了……”手指再也抓不住店長的衣服，元妙欣的身體緩緩滑落，最後倒在地上。“是我的錯……一切全是我的錯！如果我願意多花一點時間關心她的話，她就不會變成這樣了，是我害死了她……”哭著說完，她捂住臉，將身體蜷縮起來，拒絕任何人靠近。

一切全是她的錯、她的疏忽，任憑她如何懊悔，也來不及了。

什麼都來不及了……

“妙欣，別這樣好嗎？”

面對哭得悲痛欲絕的元妙欣，店長心有餘而力不足，很清楚自己勸不了她，但或許另一個人可以做到。

妙欣啊，哭什麼呢？

他們都不要我了。

但是奶奶要妙欣啊！你這麼可愛，是奶奶的寶貝孫女，奶奶最愛你了，所以不要再哭了好嗎？要不然奶奶會捨不得離開你。

奶奶，你要去哪裡？

到奶奶該去的地方，可是如果你不堅強的話，奶奶就走不了。

那就別去了，一輩子留在我身邊，我會照顧你，好不好？奶奶，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會乖乖聽話，絕對不會讓你生氣……好不好？不要走！

“奶奶，不要走——”

望著奶奶愈來愈小、愈來愈淡的身影，元妙欣慌了，伸出手想抓住奶奶，卻什麼都抓不到。記憶裡，奶奶總是笑呵呵的，就算今天吃不飽，就算房屋漏水，就算不知道明天該吃什麼，她永遠都笑咪咪的，彷彿沒有任何事能夠打敗她。

在她心底，奶奶無所不能。

帶著淚水的眸子緩緩睜開，一顆淚珠無聲滑落，元欣妙眨了眨眸子，望著陌生的環境，她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問——奶奶呢？

盛堯東知道她醒了，端了杯水走過來。

“奶奶呢？”

“妙欣，你睡了兩天，你奶奶的後事，我會替你辦妥，先喝水好嗎？”

看著水杯，元妙欣頓生一股惱怒，揮手就打翻了水杯。

“奶奶呢？”從夢裡一直找到現實中，她找得好累，卻不想放棄，剛剛是在作夢，說不定醒了之後，奶奶根本沒走，因為她說她會捨不得自己啊。

水不僅弄溼兩人的衣服，連床單也不能倖免。

盛堯東沒有生氣，依然好聲好氣，“妙欣，奶奶已經去世了，過幾天就會火化。”即使會刺激到她，還是得告訴她事實。

去世……火化？

只抓住重要的字，瞬間烙印在她腦海裡，憤怒的臉龐很快沉了下來，她低下頭，怔怔地不發一語，病房內陷入無止境的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