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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徹把握。其一,李斯為政好大喜功,極善鋪排,極重功業口碑。山東士人亦嘗言,始皇帝好大喜功。趙高卻以為大大不然。始皇帝為政,非但確實有亙古未聞的大器局,且精於聚天下之眾力以成事,更有鐵志雄心,善激發,善用人,善決斷等等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秉性與才具聚於一身,所以謀大事無一不成。且看始皇帝畢生作為,事事石破天驚而無一不克盡全功,鐵錚錚明證矣,何談好大喜功哉!李斯不然,有皇帝謀劃大政之才,而無皇帝實施大政之種種實力。僅僅執意不堅這一點,便使趙高確信:李斯成不得任何真正的功業。善謀者未必成事,此之謂也。更何況,一班元勳零落之後,李斯幾乎是獨木一柱了,成就功業豈非痴人說夢?然則,李斯早已經自負得忘記了這一切。唯李斯好大喜功,急於在天下臣民中樹起“李公安國,功莫大焉”的口碑,便必然地要生髮出諸多事端。其時,李斯安能不陷入泥沼,焉能不成為砧板魚肉矣!

其二,李斯弄權頗顯迂闊,私慾既深卻又看重名士氣度,於權謀之道顯得大而無當。趙高認定,欲弄權謀私,便要心黑術厲而不能有名士顧忌,且要捨棄功業之心。李斯不然,心有私慾而半遮半掩,權術謀劃則欲做還羞,既欲謀私,又欲謀功,既做小人,又做君子,事事圖謀兼得之利,必然事事迂闊不實。假造詔書逼扶蘇蒙恬自裁,李斯大大地心有不安,卻也依舊做了。罷黜馮劫蒙毅,李斯也老大不忍,還是終究做了。只要李斯依然看重大秦創制功臣的天下名分,依然力圖秉承秦政護持秦法,李斯的謀功之志便必將與謀私之實南轅北轍,最終活生生撕裂李斯。一個既矛又盾的李斯,在廟堂權謀運籌中必將左支右絀,既威脅不到趙高,又將層出不窮的漏洞彰顯於天下,如此李斯者,不倒不滅豈有天理哉!

種種思慮之下,趙高謀劃了兩則對策。一則,遵奉李斯,以驕其心。也就是說,趙高要支援李斯的力行新政,要胡亥這個皇帝聽任李斯鋪排國事,要使李斯實實在在地覺得他的功業之路已經踏上了正途。二則,靜觀時日,雕琢胡亥。那個剛剛做了皇帝的胡亥,是趙高的根基。沒有胡亥,趙高甚也不是。可這個胡亥也二十一歲了,說長不大也長大了,常有匪夷所思之心,常有匪夷所思之說,趙高不得不小心應對了……

三人之中,胡亥圖謀者全然不同。

胡亥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能做了皇帝!儘管從沙丘宮開始,皇帝夢已經開始了兩個月餘,胡亥還是雲裡霧裡不知所以。始皇帝方死之日,胡亥被趙高描摹的險境籠罩了心神,終日心驚肉跳,祈求的最好前景,也就是安居一方自保而已。扶蘇自裁前,胡亥雖然已經被擁立為太子,然整日眼見趙高與李斯心事重重,更恐懼於趙高描摹的扶蘇稱帝后的殺身之禍,胡亥夜來常常被無端夢魘嚇得失聲尖叫,根本沒有做太子的絲毫樂趣。直至回到咸陽,在舉國發喪的悲愴驚愕中登上了皇帝大位,胡亥還是如芒刺在背不得舒坦,即位大典上大臣們的冰冷目光總是讓胡亥心頭髮毛。如此心境姑且不說,言行舉止還得處處受制。朝會散了,不能如同既往那般優哉遊哉地與侍女內侍們博戲玩鬧,得坐進書房,一卷一卷翻閱那一座座小山般的文書,活活將人鑲嵌在文山書海里,憋悶得透不過氣息,當真豈有此理!第一夜坐到三更,胡亥無論如何受不住煎熬,鼻涕眼淚縱橫流淌,哭兮兮歪倒在碩大的書案上呼呼大睡了。聞訊趕來的趙高大皺眉頭,連忙吩咐兩名侍女將胡亥背進了寢宮。

不料,次日五更雞鳴,胡亥正在沉沉大夢中兀自呵呵痴笑,卻被督宮御史喚醒了,說有要緊奏章呈進,皇帝得立即批下。尚在懵懂大夢的胡亥頓時怒不可遏,一腳踹翻了御史,自己也坐地號啕大哭,連聲哭喊不做皇帝了。已經是郎中令的趙高匆匆趕來,屏退了左右內侍侍女,沉著臉親自給胡亥穿戴好衣冠,又親自扶著胡亥走進了東偏殿書房,翻開那捲緊急奏章放置在案頭,將銅管大筆塞進胡亥手裡,示意胡亥批寫詔語。

胡亥懵懂搖頭道:“寫甚?不是有丞相麼?”趙高哭笑不得道:“陛下,丞相是丞相,皇帝是皇帝,皇帝比丞相大。便是丞相做事,也要皇帝批下准許方可。”胡亥滿面愁苦地瞄了一眼奏章,大有不耐道:“他說要在陳郡徵發民力,戍邊漁陽,我能說不行麼?”趙高道:“陛下是皇帝,自然能說不行。然則,這件事不同,皇帝得說行。”“為甚?”胡亥倏地一笑,“不是說能說不行麼?”趙高目光一閃道:“皇帝要說不行,便沒人守護國門了。沒人守護國門,匈奴便打來了。匈奴打來,皇帝就沒有了。”胡亥驚訝道:“皇帝沒有了?皇帝做甚去了?”“咔嚓!”趙高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