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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

階。淮陽王夫婦特地從殿中迎了出來,殷畫一臉明媚笑容,特上前來搭話道:“高公公可到了,今日有大食、回鶻多國的使節,帶來好些稀奇玩意兒呢!”

高仲甫輕輕一笑,轉頭跟高方進吩咐了幾句,後者便小跑著離開了。高仲甫邁過門檻時,清楚地感覺到殿上屏息了一瞬,俄而又恢復了笑語歡歌。太上皇段臻坐在丹陛之上,十二折的波濤龍紋雲母屏風在他身後迤邐展開,愈加映襯出他那並不十分迫人的威嚴。高仲甫抬著頭和他對視了一瞬,便低下了頭去。

他看了他四十年了,他知道他的場面功夫有多厲害。有些時候,高仲甫還要懷疑,這些場面功夫,他是從自己身上學過去的。

“為何陳留王不在?”他轉頭問段雲瑾。

段雲瑾噎了一下,又求助地望向殷畫。高仲甫在心中冷笑了一聲,面上的笑容卻更和藹了:“老奴是久不與世事了,這會子有些不明白。這守關平叛的功勞,難道能少了五殿下?”

“高公公。”一個爽朗的聲音恭恭敬敬地響起,高仲甫轉過頭,看見一張四方臉,眼神如炬,姿態順服,“末將潼關防禦使鄧質,見過高中尉。”

很少有人同高仲甫以軍銜相稱的,高仲甫怔忡了一下,感到微妙的不適。他笑起來,“原來是鄧將軍,這可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啊!”笑了一會兒,他才又道:“只是監軍的陳留王在何處呢?”

“高公公說笑了,”鄧質的應對卻比段雲瑾自然許多,“潼關大捷,那都是太上皇和淮陽王佈局得力,應援及時,末將不過忝列其末,聊充走馬而已。”

——太上皇和淮陽王。

高仲甫突然站住了。

此刻,陛前獻禮的是來自泥婆羅的使臣,他的身側是一本光焰璀璨的紅珊瑚樹,足有一人半高,許多臣僚圍在近旁仰著脖子觀看,各個都喜氣洋洋。段臻身子微微前傾,似乎在認真地傾聽使臣滔滔不絕的讚詞,並沒有注意到高仲甫這邊來。倒是淮陽王妃又輕輕地開了口:“高公公自然要坐上首,是不是?”

高仲甫微微眯了眼睛盯住殷畫,後者卻也十分坦然,眼角風情萬種地挑起,眼神沉定下來,帶著幾分狠意。高仲甫想,不可能的,同樣的伎倆,不可能使兩遍——

他的目光移向鄧質身後,看向滿堂歌舞之中的賓客百僚,他們形態各異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時而跟隨樂聲晃動自己的身軀,而寬大的袍袖底下,隱約似閃著寒光……

高仲甫閉了閉眼。

他一定是看錯了!

這裡都不過是些文人胥吏,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阿耶。”高方進不知何時竟回來了,低低的聲音將高仲甫救了出來,“人我都帶來了。”

與此同時,也有人在殷畫身後小聲通報了一句什麼,殷畫的臉色剎那就變了:

“高公公,您這是何意?reads;笨蛋醫生!”

***

“高方進帶兵入右門,在紫宸門外列陣。”劉垂文弓著身子在窗前,壓低聲音稟報道,“他的軍權被太上皇撤了,手底下約莫不過千人,但右門之外,右神策都已待命。”

段雲琅剛剛洗了一個漫長又舒適的澡,此刻正愜意地斜躺在榻上,腦袋枕著殷染的大腿,長髮垂落在床榻之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摳著殷染衣帶上的刺繡紋路——那是一枝清淡的嫩黃梅花。殷染正拿一把象牙梳子輕輕給他梳理著溼漉漉的頭髮,她也聽見了劉垂文的話,但她很安靜。

“讓他帶著右神策吧。”段雲琅的話音慵懶極了,總好像下一句他就能睡著,“蔣彪已去了左神策?”

“是,殿下。鄧將軍也按您吩咐的做了,高仲甫大約懷疑一切都是淮陽王和太上皇串通好的,險些同淮陽王妃吵起來。”

段雲琅嗤笑一聲,“他還真以為太上皇會犯兩次同樣的錯誤。”

劉垂文猶疑了片刻,“殿下,太上皇……他莫非真不知道……”

“他自然什麼都不知道。”段雲琅的笑容立刻消失了,話音也變得堅硬,“他不必知道。我就是要讓他嚐嚐被人當作棋子任意擺佈的滋味。”

劉垂文走後,段雲琅便望著床頂上的金博山,許久沒有動彈一下。直到殷染輕輕推了推他,悄聲道:“腿都麻了。”

段雲琅的臉色變了一變,終究是乖乖坐起了身,又沒忍住嘲諷的語氣:“我還希望我的腿能有這樣感覺呢。”

殷染轉過頭來。潮溼的空氣,朦朧的燭火,寂靜之中,偶爾能聽見秋夜的蟲鳴,她的眸光微亮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