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欣賞了一遍,這才慢慢走出內園。
原本守在門口偷窺的諸神們如鳥獸散,繼續在梨花林中彈琴的彈琴,跳舞的跳舞,歌舞昇平的很有些勉強。
所有目光都偷偷膠著在小公主身上,盼著從她臉上看出點端倪,奈何這位金尊玉貴的公主涵養好,神情平靜得怕是針扎一下都不會有波瀾。
浩浩蕩蕩的隨扈們又一次排列好長隊,像來的時候一樣,聲勢驚人地離開了花皇仙島,留下一群嘰嘰喳喳的天神們,興奮地互相討論方才發生的一切。
金碧輝煌的長車在雲海中穿梭,玄乙從侍立女仙手中玉匣裡挑了一粒醃漬得恰到好處的烏梅,一放進口中,又酸又甜的味道令她愉悅地“嗯”了一聲。
似是見她心情不錯,侍立女仙小心翼翼地問道:“公主,今日與扶蒼神君相見,您印象如何?”
玄乙專心致志地咬那顆烏梅,隔了許久方道:“怕是難成。”
侍立女仙吃了一驚:“可……這是天帝牽線……”
玄乙無辜地望著她:“你今年多少歲了?”
侍立女仙不解她的意思,只得老實回答:“兩萬千歲。”
玄乙用最優美的儀態將梅核吐出來,淡道:“你兩萬千歲了還沒出嫁,我今年才九千七歲,自然不用急。”
侍立女仙吃了一驚:“婢如何能與公主您相提並論!何況夫人她……帝君自然急著盼望您找到歸宿。”
玄乙不答,只掀開窗簾,任由風灌進來吹亂她精緻的髮髻。
“車裡有些氣悶。”她忽然開口,“停車,我想出去。”
浩浩蕩蕩的隨扈長隊驟然停了下來,侍立女仙還試圖勸說這位任性的小公主:“公主!您身份高貴,如何能像那些尋常神族拋頭露面……”
玄乙不等她說完,早已拉開車門,霧氣瞬間籠罩了她纖細的身體,颶風將她華貴的衣裳吹得搖曳翻飛,看上去很有些超逸脫俗的姿態。
“我是鐘山龍神燭陰氏後裔。”她望著坐立不安的侍立女仙,慢悠悠地說道。
侍立女仙急忙應道:“正是如此,所以公主您不可……”
“你見過龍有坐車的嗎?”玄乙眨了眨眼睛,下一個瞬間便已御風而去,一眨眼就飛得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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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此恨難追
當望舒神女駕車將月亮送到蒼穹頂時,玄乙也不緊不慢地回到了鐘山。
為夜色籠罩的鐘山,雄偉而寂靜,玄乙沿著漫長的臺階,一級一級攀爬。臺階上的薄霜在月光下泛出黯淡的青色,兩旁的樹木花草,都已被凍在晶瑩剔透的寒冰之中。
或許再過段時間,連這條長長的臺階也要被凍住,玄乙想,那時候再來見父親,只能用飛的了。
古老的長生殿矗立在臺階的盡頭,歷代只有成為了鐘山帝君的燭陰氏才能住在裡面。此刻巨大的殿門微微敞開,幽寒的風從縫隙裡鑽出來,吹亂了玄乙剛剛整理好的頭髮,她方用手壓了一下,殿門忽然大開,鐘山帝君的聲音傳出來:“阿乙,你過來。”
玄乙微微垂,恭敬地步入殿內。
偌大的長生殿被濃稠的黑暗籠罩,只有正中寒冰椅上一點幽幽燭光搖晃。鐘山帝君靜靜望著懸浮在面前的那朵燭火,他的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蒼白枯槁。
玄乙躬身行禮,口中尊稱:“玄乙見過父親。”
鐘山帝君默默頷,片刻後,低聲問道:“今日與扶蒼神君初見,你覺得他如何?”
玄乙道:“女兒覺得扶蒼神君容姿出眾,氣非凡,果然是不負盛名。”
鐘山帝君枯槁的面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哦?你喜歡他?”
玄乙淡道:“神君對女兒似乎未有青睞。”
鐘山帝君有些意外:“莫非他已心有所屬?怎會?”
玄乙垂道:“我是您女兒,您自然覺得千好萬好,外人未必如此。”
鐘山帝君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平靜至的表情,看不出一絲一毫真正的情緒。他想起阿翠還在的時候,兒說說笑笑,成天胡鬧,女兒雖然天生安靜,肉嘟嘟的小臉上也是時常掛滿嬌憨笑容的。
現在什麼都沒了。九千年,玄乙再也沒對他笑過,也再沒哭過,在他面前,她什麼錯都沒犯過,平靜而且完美。
鐘山帝君心頭掠過一絲澀然,他勉強開口:“無妨,這個不行再換個就是,我鐘山燭陰氏的女兒,還怕找不到好夫婿不成。”
“父親說的是。”玄乙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