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開無言以對,此時此刻一頭是自家七少,一頭是陸念稚,他也確實不能胡亂接什麼話,見杜振熙頷首示意,就徑自上了車轅。
“四叔請。”杜振熙抬手做請,當先鑽進馬車,“您既然是來找我的,想來有事和我說。正好,我們坐上車好好說一說,也把竹開的事撕擄清楚。”
她語含諷刺,態度不善,陸念稚自然看得出來,卻半點不見被人戳破的尷尬,施施然掐著袍擺跟著鑽進車廂。
馬車駛動,杜振熙的聲音也跟著想起來,“您不否認,我就當您預設了。竹開是您的人,奉聖閣夜宴時早和明忠、明誠透過氣,他去主樓根本不是臨時頂差,不過是聯合明忠、明誠做戲給吳五娘看,好叫吳五娘放心,以為您身邊得力的小廝都不在,才好大膽放心的闖進主樓去。
那次,不是竹開第一次和明忠、明誠接觸吧?您對唐家態度的改變,種種做法的鋪排,沒少得益於竹開暗地裡通風報信,告訴您我和唐七小姐、和唐家的來往動靜吧?
包括今天,您就算先去奉聖閣找過我,知道我離開後沒有徑直回府,也不可能這麼快這麼準的上慶元堂後巷堵我!桂開一直跟在我身邊,他也不可能有事沒事的到處拿我的行程說嘴。唯二知情的,只有竹開。”
越說,她就越肯定杜晨芭院子裡的陰私,也是竹開暗中探聽,報給陸念稚的。
怪道之前桂開突然來報,說陸念稚把安插西府的眼線撤走了一半,只留下杜仁、杜振益院裡的零星眼線。
八成是竹開發現探聽到的是他不能知道的事,就把杜晨芭院中的眼線處置了,陸念稚藏小於大,乾脆就把不需要緊盯的地方的眼線也一併撤了,這樣一來,杜晨芭院中的眼線不見,也就不那麼打眼。
她倒真不知道,所謂盯著西府的眼線,竟能深入到連杜晨芭閨房內發生的動靜都一清二楚。
也許真是巧合,也許只是陰差陽錯,她細數竹開“罪狀”的時候,下意識就避開杜晨芭院中的事。
說罷深吸一口氣,狐疑而戒備的目光直直盯著陸念稚,“四叔,您放竹開到我身邊,是想做什麼?”
“當初我半道截了唐家名帖,就猜到你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知道我回城住進慶元堂後,定然會急著來找我。”陸念稚不閃不避,回視著杜振熙輕言慢語的開了口,語氣還帶著絲笑意,“當初我已然對唐家起了防備,又有試探之心,怎麼可能放任你一心和唐家結親?
你這樣的倔脾氣,想來沒有真憑實據是不肯信我的話的。有個人在你身邊做事,我也好對你和唐家的進展心裡有底不是?桂開雖是服侍你的,但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做事是什麼偏好什麼習慣,我和你一樣清楚。”
所以照著桂開會選的人,事先就收買了一批小龜奴,竹開只是其中一人,最算最後沒被桂開選中,也會有另一個被選中的“竹開”。
“竹開不過是幫著傳遞些訊息給我。”陸念稚接著道,伸手去拉杜振熙的手,“小七,你捫心自問,我可曾讓竹開做過什麼對你不利的事?我可曾利用竹開害過你?沒有他,那次奉聖閣夜宴江玉要害你,你不會那麼快順利脫險。沒有他居中傳遞訊息,就沒有唐家宴請那天順暢無阻的行事,我也不可能那麼快找到你,救你脫險。”
杜振熙聞言縮到一半的手不動了,到底被陸念稚捉了個正著,輕輕柔柔的握進掌心。
其實,從她剛才說破竹開臥底身份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不能用這件事拿捏陸念稚,給他定下什麼大不赦的罪名。
陸念稚說得沒錯,她也想得通。
但被人暗中“監視”,實在不是什麼好感覺。
何況,陸念稚根本不怕她說破竹開的身份。
“何況,我根本沒想過永遠瞞著你,竹開的身份你不主動問也就罷了,現在你問了,我也沒否認不是?”陸念稚彷彿能看透杜振熙的想法,握著杜振熙手討好似的晃了晃,說出的話卻不怎麼討好,“你什麼都說到了,怎麼不說竹開還私下探聽到了晨芭的事?
你放心,竹開做事周全,不該留的人都打發了,不該記著的事早已經爛在了肚子裡。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如今既然說開了,竹開那樣的機靈人物,留不留全看你。你要是厭了他,就讓他來廬隱居做事好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
陸念稚想得倒美!
杜振熙垂下眼臉哼哼,“竹開的身契在我手裡,自然就是我的人。回頭我要怎麼處置,不勞煩四叔操心。”
還是隻字不提杜晨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