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楚其頓時天人交戰。
陸念稚則饒有興味的看向杜振熙,意外道,“意中人?小郡爺什麼時候有了意中人?”
以沈楚其和東府的交情,既然不瞞江氏,自然也不會瞞陸念稚。
杜振熙半是好笑半是好嘆,將飯桌上的談話內容一一道出,小臉微紅道,“您聽阿楚的說辭,不怪我被曾祖母說臉皮厚。倒沒想到廣羊府還有類似身世的姑娘,四叔,您人面廣,可知道是哪家姑娘,心裡可有頭緒?”
後半句說得小小聲,不讓沈楚其聽見,暗搓搓和陸念稚打探。
陸念稚挑起的眉梢忽而落下,心口卻忽而一跳,目光在杜振熙和沈楚其之間一掠,意味深長道,“我還真知道有這麼個人,和小郡爺形容的差不離的。”
杜振熙繼續和陸念稚咬耳朵,“是誰?”
陸念稚也學她咬耳朵,低聲笑道,“不告訴你。”
是不告訴她,還是根本不知道,又開始惡趣味的逗她?
杜振熙頓時意興闌珊。
這邊阿秋也在和沈楚其說悄悄話,安慰他家一臉糾結的小郡爺道,“您別多想了。這心裡多了個人,又是暗戀又是單戀,難免起了見不得他和別人好的心思。您這不是混賬,只是吃醋罷了。”
雖然吃醋的物件,和他家小郡爺喜歡的物件一樣不太對。
但阿秋只能硬著頭皮假裝經驗談,點醒他家小郡爺:嫉妒使人質壁分離,別變成面目醜陋就行。
偶爾吃吃醋,有意身心健康。
沈楚其如聞天籟,頓時醍醐灌頂。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吃醋。
他莫名被阿秋安慰到了,也莫名覺得這感覺不那麼難以承受了,撇開阿秋見杜振熙和陸念稚也頭挨著頭說悄悄話,心頭彆扭一瞬又恢復正常,佯咳一聲轉入正題道,“陸四叔,我和熙弟來找您,是想問問您余文來的事。”
“四叔,您說的話半對半錯,能給我好處的不是曲大家,而是余文來。”杜振熙訝然於沈楚其難得的正經,沈楚其想控場,她自然樂於捧場,遂只簡單接了一句,“余文來何人,重歸廣羊府所為何事,阿楚都打探清楚了。”
話音落下,沈楚其就將二人梳理過的前因後果一一道出,越俎代庖的“質問”陸念稚,“陸四叔,您這是跟熙弟打什麼啞迷呢!您想放手杜記瓷窯皇商競標、全力轉投錢莊做海禁營生的事,老太太可知道?”
他一問陸念稚,杜振熙二問陸念稚,“四叔,瓷窯事體一旦放權,轉頭就有可能被安家、唐家聯手吃進嘴裡。當年是您不辭萬里,帶著曾祖母一路北上進京的,您真想放棄辛苦六年坐穩的皇商牌匾?”
“皇商表面風光,內裡能到手的利潤是多是少,小七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陸念稚似早有準備,揚袖抽出紫檀案下的賬本,隨手丟到杜振熙跟前,無謂笑道,“第一個三年,為著能做穩皇商,倒貼進去的本錢,倒比宮裡採買局最後結算的盈利,還要多出三倍。
第二個三年,為著交好京中貴人,疏通從南到北的一路關節,杜記瓷窯又倒貼了多少利潤進去?得不償失算不上,我原先衝著皇商名頭入京,為的就不是杜府能借此賺得盆滿缽滿。
為的不過是因此能得的表面風光,和實實在在的聲勢。利少一點,名得到了手,於杜府來說已經足夠。難道等到以安家為首的十三行瓷窯按耐不住,使出手段截胡再放手,就是好事了?
和氣生財。我們給個漂亮的引子,任由安大爺自去謀劃,憑的是陽謀是真本事。左右杜記瓷窯沒了皇商牌匾,生意照樣能做,還能全力投到海禁上。賣到海外是高價,賣到京裡,這價高價低可就虛了。”
皇商說得好聽,做起來卻難。
層層疊疊的關卡擼過一遍,那些高於市場價的幾倍利潤,或做打點或送人情,最後能有五成實實在在的利潤握進手裡就不錯了。
其中好歹,冷暖自知。
杜府不是舍不起,但世事變化,如今有更好的出路,不選更廣更長的好路走豈不是傻子?
杜振熙隨手翻了翻瓷窯賬目,不得不承認,陸念稚說得全對。
“再說了,要是唐家能越過安家,爭到皇商的牌匾,對小七又有什麼壞處?”陸念稚懶懶往椅背上倚靠,半闔著眼看向杜振熙,似笑非笑道,“你看中唐加佳,不就是圖將來東府的嫡長孫媳孃家能得力,你和小十一也能多添一份助力?”
這話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杜振熙毫無心虛,直視著陸念稚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