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媽晦暗的眼珠子一亮,笑著道:“當初老爺說這件事情不再追究,那是因為世子爺身子好了,可眼下世子爺的身子分明還未痊癒,便是老爺不心疼世子爺,老太太那邊,難道不會為世子爺討回公道?”
說到這裡,倒是越發觸碰了孔氏的痛腳了,許國公今年方滿四十,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可四十歲對一個女子來說,卻已是年華老去。孔家又是清流名士之家,有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祖訓,孔氏身為嫡女,更是連庶出的姐妹兄弟也沒有,如今嫁入了國公府,卻也不得不看著自己的相公納妾收房。一開始孔氏心裡頭是一萬個不願意的,為了這個,原本和睦的婆媳關係也愣是生疏了起來。婆媳為了這事情打起了擂臺,老太太也不是一個吃素的性子,索性從自己孃家找了一個遠方表親家的姑娘,放在自己跟前養著。那姑娘倒也是明白老太太的一番苦心,進府上沒幾日,便乖乖的爬了國公爺的床。
從此之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這個姨娘、那個通房,如過江之鯽出入於國公爺的床榻上,孔氏不甘落後,在孃家人的介紹下,認識了進京探親的蘭氏,一見之下,頓時就有了心思。
蘭氏是江南女子,容貌秀麗,更是國公爺喜歡的嬌俏人兒,平素裡就有三分捧心西子的模樣,更難得的是,詩詞歌賦無所不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水一樣的性子、月一樣的性情、花一樣的容貌,只把國公爺迷得團團轉,從此那些個妾氏通房統統失寵,不過這裡頭,自然也少不了她這個正室孔氏。
蘭姨娘進府一年,便懷上了子嗣,也生了一個兒子,只比趙姨娘的兒子小了半歲,正是清瑤口中的二少爺和三少爺。說起來孔氏自從生了蕭謹言之後,十幾年不曾再育有男丁,她能堅持到這份上,已經很不容易,為此還失去了老太太的親近,更是得不償失。孔氏想起這些,不由又嘆了一口氣。
“明日,我將言哥兒的事情同老太太也說一說,看看老太太是個什麼意思吧。”
張媽媽見孔氏又皺起了眉宇,只上前寬慰道:“太太放寬些心,天塌下來,還有豫王妃幫您頂著呢!”
張媽媽口中的豫王妃,就是孔氏的長女蕭瑾瑜,也就是阿秀記憶中的太子妃,不過這個時候,豫王還沒有成為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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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有些認床,一晚上睡得不甚安穩,早起的時候眼瞼下黑漆漆的一圈,活像個小熊貓。一旁的阿月打了個哈欠起來,瞧見阿秀這模樣,一下子就嚇醒了,只蹲在床上問道:“阿秀阿秀,你的眼睛怎麼這樣了?”
阿秀在鏡臺前照了照,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這時候琴芳從外面進來,招呼兩人進房服侍姑娘,才一進門就瞧見阿月還坐在炕頭上,只一疊聲道:“小懶蟲,還不快些,一會兒姑娘就要起身了。”
阿月撲通一下跳下鋪蓋,這十二月的天,天寒地凍的,她光著腳丫子,又跳起來,坐到床上穿起衣服。阿秀瞧著阿月的小模樣,忍不住哈哈笑起來,想當年自己剛進國公府的時候,也是這麼傻不愣登的。
琴芳見阿秀已經自己穿上了衣服,梳好了頭髮,倒是點頭讚許了一下,只等她眼光往下移,瞧見了阿秀的黑眼圈之後,這才忍不住笑出聲來:“阿秀,你昨晚沒睡好吧?”
阿秀揉揉眼眶,撅起嘴巴笑了笑,琴芳只問她道:“洗過臉了?”
阿秀點點頭,琴芳便拉著她,往隔壁她住的房裡去了。畢竟是小戶人家,就是大丫鬟住的房間,也不過就是多了幾樣擺設的傢俱,不過東西雖然不貴重,但整理的乾乾淨淨,還有一張梳妝檯,上頭蓋著鏡布。
琴芳只讓阿秀坐下,從妝奩中拿了一個白瓷小圓盒出來,揭開蓋子,那指甲摳出一點點來,在手背上摸了一下,一小撮淡粉色的膏體,看著很是細膩。
琴芳用指腹沾了一點,往阿秀的下眼瞼點了點,那一層薄薄的東西蓋在下面,果然遮住了原本青黑的眼瞼。
“這個東西是姑娘賞的,叫玉膚膏,我前年臉上長了一顆豆子,好了之後好大一個疤,姑娘就賞了我這東西,如今疤消了,我也不常用了,給你算了。”
阿秀自然是知道這玉膚膏的,郡主喜歡養貓,那貓看著很溫和,可唯獨遇見了她,總是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阿秀幾次都被貓抓傷了,最嚴重的一次,下巴的地方被貓抓劃了一道傷痕,世子爺看著心疼,特意去雅香齋買了一盒玉膚膏給她,就是這個香味兒。
7。
琴芳瞧見阿秀為了點玉膚膏就紅了眼圈,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只勸慰道:“阿秀你別哭啊,這又不是什麼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