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張得手心冒汗。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父親的嘴巴,希望他永遠也不要開口。然而,父親到底還是開口了。
父親說:“你是姐姐,應該讓著妹妹對不對?”
我的心怦怦直跳。姐姐抬起頭,可憐地看著父親。
父親說:“這一次你還是讓著妹妹,好不好?”
我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我突然感覺渾身無力。我看見姐姐的臉色越來越紅,漸漸又變白了。姐姐半天不說話,然後慢慢低下了頭。那一刻,我感覺時間好像凝固了。
姐姐慢慢抬起頭,努力地朝父親點了點。我看見淚水撲簌簌地從姐姐的臉上落了下來。我真想上去抱住姐姐,陪著她一起哭。但是我沒有力氣走過去。我感到了羞愧,好像自己偷走了姐姐最心愛的一件東西。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淚也湧了出來。
我在心裡說:“姐姐……”
父親站起來,撫摸著姐姐的頭髮說:“孩子,委屈你了。可是名額只有一個,爸爸也沒有辦法……”
姐姐的眼淚刷刷地流。我鼓起勇氣,上前拉住了姐姐的手。看著姐姐失望傷心的樣子,我想對父親說“讓姐姐去吧,我留下”,但那只是一閃念,我沒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沒辦法,我太想當一個女兵了。姐姐,請你原諒我的自私吧。
姐姐從我的手心裡抽出她的手,轉身跑進屋子,關了屋門……
幾天後,我從武裝部領回了嶄新的軍裝,但是我沒有馬上穿上它。我怕刺激姐姐。我準備走的那天再穿。我想把第一次讓姐姐穿。可是姐姐不穿。姐姐說:“你穿吧,姐姐以後還有機會。”
臨走的頭天晚上,姐姐幫我打點行裝。她突然羞怯地對我說:“要不,讓我穿上你的軍裝試試?”
我高興地跳起來:“你穿上一定好看!”
姐姐說:“把門關上。”
我把屋門關上,心裡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姐姐換上軍裝,真是很漂亮!我說:“你穿上真的很好看!”
我舉著鏡子,上下左右讓姐姐看。姐姐轉動著身子,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姐姐說:“你比我漂亮,穿上更好看!”
我說:“要是咱倆能一起當兵該有多好啊!”
“可是隻有一個名額呀。”
“姐姐,對不起……”
“傻丫頭,誰讓我是你姐呢。”
“我的好姐姐……”我緊緊地抱住姐姐,哭了。
那天晚上,在我的極力勸說下,姐姐沒有脫下軍裝。姐姐穿著我的嶄新的軍裝,幾乎一夜未眠。
在後來的幾十年裡,我經常會想起姐姐那天晚上穿上軍裝時的幸福樣子。我就想:如果當時當兵走的是姐姐,那麼我的人生會是一種什麼樣子呢?
父親的雪山 母親的河 江果 十五(1)
我們換乘了三次汽車,才來到了一個叫湟源的地方。在湟源,我們開始了緊張而有序的新訓生活。我給家裡寫去一生中的第一封信。母親回信說,湟源是她和父親曾經生活和戰鬥過的地方。
所以我感覺湟源很親。湟源,河源,只有一字之差,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湟源雖說離西寧不遠,但我們的營地卻在一個偏僻的谷地,幾乎與外界隔絕。訓練間隙,我經常一個人坐在營區外的草地上,看著周圍的山川河流,仰望天上飄動的白雲,想象著父母當年在這裡戰鬥的情景,感到無比自豪。
我們新兵團分三個新兵連。兩個男兵連,一個女兵連。到訓練營地不久,我們看了入伍後的第一場電影。天還沒有黑,我們就被集中在一片草地上開始拉歌,直到把太陽拉下山去,把電影拉開演。歌是剛學的,只會三首。那幾天我們除了搞內務,就是學唱歌。兩個男兵連好像商量好了似的,輪番拉我們女兵連。我們連長張麗的嗓子都喊啞了,但是還是壓不過男兵們狼一樣的吼聲。
連長用一根手指指著我說:“給我上,堅決把他們壓下去!”
上就上,誰怕誰?一到部隊,連長就說我們藏區來的兵個個能歌善舞,讓我當了文藝骨幹。我不能給連長丟臉,也不能給藏區人丟臉!我站起來振臂一揮,開始指揮女兵唱歌。男兵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朝我襲來,我感覺胸前背後火辣辣的熱。但是我管不了那麼多,我目不斜視,漲紅了臉,扯著嗓子帶著女兵使勁“吼”。我們女兵連一連“吼”了三首,硬是把男兵連的囂張氣焰打了下去。
我們連長後來開玩笑說:“不是我們的歌聲把男兵連壓垮了,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