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李尋歡面上似悲似喜；顯然，阿飛這個年輕朋友待他的好令他動容，然而他又不願阿飛救他。“我不去了，”他終於嘆息：“我不想阿飛看到我現在的模樣。”

“為人所制，無可奈何？你不願姐姐與姐夫為難，又不願阿飛為你惹上麻煩，所以寧願背上冤屈上少林寺走一趟？”穆玖不客氣地直戳要害。他可知道林詩音李尋歡龍嘯雲之間不可不說的二三事。

“你的確像江湖中人所說的那樣，不僅是個美人，而且，很聰明。”李尋歡讚了一句。他的語氣很淡，聽在穆玖耳中，那話語中既沒有曖昧的輕佻意味，也沒有譏諷的意思；與此同時，這樣淡然的陳述句也不能讓人感到高興。穆玖回味那句子的時候，李尋歡又問道：“你若只為看我，為何要換上男裝？而且，還是阿飛的衣服？”

穆玖一噎：他真心穿不慣女裝，但他顯然不能說出實話來。他眼睛一轉，說道：“李探花該知道，阿飛是喜歡我的。而且，是當作女子那樣的喜歡。”

李尋歡對此不予置評；他皺起了眉頭，卻不知是因為劇烈的咳嗽，還是因為擔憂阿飛。

“我為了讓他知道真相，就在他面前把衣服全脫了。”穆玖慢慢地講道：“但是從前可沒人看過我沒穿衣服的模樣，我不能讓他佔這個便宜，所以把他的衣服也脫了。”

“按照心性來說，阿飛只是個孩子。”李尋歡終於開口了：“他不該離你太近。”

穆玖撲哧一笑，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給出的理由荒謬絕倫，李尋歡必然會想到其他事情；阿飛太單純、林仙兒太狡猾，這種事自然是越想越擔心。而李尋歡說的話也很有趣，他分明是想讓林仙兒主動離阿飛遠點，卻是從阿飛入手、給林仙兒留足了面子。

“李探花覺得，我不該與阿飛走得太近？但我可早就下定了決心，若他不嫌棄我是男子身、仍願意對我好，那我便要與他在一起的。”

其實到了現在，穆玖對於這個任務已經有了思路：李尋歡對阿飛原本就很有好感，現在他正是空虛寂寞冷的時候，發展出一份新戀情正合適；另一邊，阿飛又是個單純缺愛的少年，誰對他好，他就會對誰動心。想那原著中，阿飛喜歡林仙兒可不是因為她好看，而是被林仙兒的溫柔感動得哭暈在廁所……

“我是一定要在阿飛身邊的。”穆玖緩緩走近李尋歡，低聲道：“若李探花當真擔心他，就多關注他些、再對他好些。否則，也許我當真會毀了他也說不定。”

李尋歡竟然一笑，道：“那也沒有甚麼。阿飛他總要經歷些事情並獨立成長的。”

穆玖震驚了：這不對啊！李尋歡已經清楚地知道林仙兒是個蛇蠍美人、也深刻了解了阿飛的單純，怎麼可能縱容自己接近阿飛？還是說……這只是個欲擒故縱的把戲？

知道自己和李尋歡不熟、對方又不喜歡自己，再和對方聊下去也沒甚麼結果，穆玖便拋下一句：“那麼，若有一天，他的劍不復如今之快、眼神再無今日之利，李探花可不要怪我。”而後瀟灑走開。

在穆玖背後，李尋歡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他忘不了第一次見到阿飛的場景。

那狼一般的少年，孤獨而堅定地走在雪中。自己邀他上車，對方拒絕了；自己提供的酒，對方不接受。

這樣一個孤傲的少年，笑起來卻是極可愛的。他們坐在一起飲酒的那日，那個乍現的笑容讓阿飛變得親切溫柔起來；甚至讓李尋歡覺得，世間再無一人能有如此使人心動的笑容。

那是個有趣的少年。他不要來自旁人的恩惠，卻能為了認可的友人捨生忘死；他本性那麼單純老實，卻只是不懂險惡人心，實則非常聰明敏銳。

李尋歡固然是想結交阿飛的，只是他早已自認是不幸之人，便不願阿飛與自己一同遭遇麻煩、面對危機。他靜靜地想著，回憶著少年捨命救他的畫面。先前他看起來平靜，心中卻並不平靜。

他能讓那個可愛的少年被林仙兒毀掉嗎？當然不能。

***

穆玖慢慢地往回走著，眉頭緊鎖。他知道，自己附身在了一個麻煩的角色身上，以至於任務都變得棘手。

林仙兒是個怎樣的人？他穿女裝時可以是無邪嬌俏的少女、可以是風情萬種的成熟滄桑女子，恢復男裝時又洗盡鉛華成為一個清秀靈動的少年；每種模樣都是絕美，性格卻又截然不同，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迷人卻又折磨人。這簡直是精分的最高境界，可以在各種人格之間無壓力切換又不會神經錯亂把自己逼瘋。

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