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搖光想了想,說:“也許是你長大了,心智更加成熟,開始思考戰爭更深層次的意義。勝利或失敗,其實都是表面,等你開始看見主導戰爭的手,那隻手操控的殺戮之刃,刀下被毀滅的物件,以及最終受益的群體,你才會慢慢成為兵家。”
小皇帝愣了一下,喃喃道:“或許是這樣吧,你真是有個好老師。”
季搖光笑道:“那也是因為我本身是棵好苗子,根正苗紅再加上辛勤的匠師,由不得我不旺。”
小皇帝臉色忽然有些複雜,低聲問:“你,你,你爺爺或者父親有沒有跟你提過,提過陸嘉的事?”
季搖光在距離書桌最近的位子上坐下,道:“我們可是定過娃娃親的,自然提過很多他的事,你想聽哪方面的?”
小皇帝抿了抿嘴,顯得很緊張:“他,他的身世。”
季搖光眸中閃過一絲異色:“你知道了?”疑問的話語,肯定的語氣。
小皇帝看著她的神情,愈發頹喪起來:“真的是真的嗎?”
雖然這話問的混亂,不過季搖光自然是明白的,她也未作隱瞞:“我此次去南山谷的路上,碰到了陸嘉。”
小皇帝龍爪撓著地圖,幸虧圖是繪在羊皮上,不然早被抓爛了。
季搖光乾脆利索,只是表達的內容稍顯委婉:“他本人也剛知道沒多久,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事實如此,他無法反駁。”換句話說就是,當局者都承認了,旁觀者想否認那實在是太過蒼白無力。
小皇帝一拳捶向桌子,季搖光身形一閃就架住了他的鐵拳,她先抽走了羊皮作戰圖,才鬆開小皇帝的手腕,笑眯眯道:“好了,砸吧,知道你力氣大。”
力氣再大這時候也洩光了,小皇帝軟趴趴撲到桌子上,悶聲問:“你早知道了?”
季搖光撇撇嘴:“陸嘉也問過同樣的話,我的回答都是一樣,我的確早就知道他的身世,可是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正忙著逃命,根本無力阻止。”
小皇帝心裡湧現出因果迴圈報應不爽等等宿命詞。
“而且那時我也不確定,長公主是隱約知道了什麼,想借此試探陸家確定陸嘉的身份;還是對定康帝的風流舊事毫不知情,只是一心一意要陸嘉做她的如意郎君。那種情形下,我要是撞上去,不管長公主的本意是什麼,我都是自尋死路。所以,如果你們要怪我恨我,我表示深度的理解並會適當給予同情,但我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小皇帝默默無言。
季搖光彎下腰,停在小皇帝面前一尺處,指著自己的眼睛,道:“覺得我冷漠,不近人情嗎?只是你須想一想,長公主和陸嘉他倆誰有資格讓我犧牲自己?還有哦,我長著一雙下三白的眼睛,相學上說這種面相的人比較冷酷無情,說得挺在理,我也覺得自己有時候很無情。然而沒辦法,天性如此,無可變更。”
小皇帝無語地看了一會兒她那雙所謂的‘下三白’,視線上移至她光潔的額頭上生生擠出的皺紋,慢慢開口:“翻白眼翻了這麼久,你眼睛不酸麼。”
季搖光一笑,迅速起身開始揉眼睛:“一般一般。”
小皇帝道:“本來因為姐姐被陸嘉下毒加害的事,我這次出征精神就很不好,後來謝木蘭點明陸嘉的身世,我更是糟糕透頂。要不是有堂哥撐著,苗疆現在還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我都開始懷疑謝同輝是不是早就開始策劃這些事,一環扣一環,先擾亂對手的心,再尋找機會一擊致命。”
季搖光打了個響指:“雖然現在才意識到有點晚,不過,總比到最後都矇在鼓裡強。”
小皇帝震驚了:“難道這是真的!”他只是隨口一說胡亂猜測啊!
季搖光嘴角一勾:“這就是謝同輝呀,如果沒有這般心智,當年怎麼能以一國儲君的身份從明域安然回國?而且在十年為質期間,自保之餘,還挑唆國內的兄弟自相殘殺死了個精光,讓他老爹不得不召他這個棄子回去。”
面對如此強悍的對手,小皇帝很發愁:“那,那,那他很能打仗嗎?”
季搖光神色有點古怪,嘆氣道:“在明域做質子的時候,他和我爺爺交好。”
小皇帝開始還沒明白過來,愣了一會兒,突然繃直身體,叫道:“什麼!”
季搖光咳了一聲,掰著指頭慢吞吞說:“爺爺曾經告訴我,他一輩子總共教過兩個學生,第二個是我”
小皇帝嘴角抽得顯出了酒窩,語氣裡有一點點絕望:“第一個是謝同輝?”
季搖光看著他扭曲的臉蛋,猛然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