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成苦澀的汁液流入咽喉。
吞吐不得。
她愛上的不是完整的他。若是他真的復甦了全部記憶,那個他,還是自己喜歡的那個他嗎?
獨自陷入糾結的甄湄沒有看到,在黑夜中,斷手緩緩握斷了手中的毛筆,一點點將它碎成塵芥。它在亢奮,在顫抖,想要以活人的鮮血來安撫那種亢奮。
斷閻羅,以古屍之殘肢製成,經九九八十一天血煉而成。能尋寶,克兇,為鎮邪之物。但一觸活人,精氣倒逆,便成煉獄閻羅,兇性大發。
白起的斷手也不知如何因緣巧合被葉家先祖發現,製成斷閻羅,當初殺盡除了葉小天之外的所有的葉家人,才得以平息兇性。
本來斷閻羅沒有這般兇殘,頂多害死那個觸碰它的人。但白起乃是有百萬亡魂的極兇殺將,閻羅不收,地獄不留,其兇性可想而知。而葉家人明知這斷肢來歷不明,極為兇殘,仍舊敢用禁法煉製,死的也不是純然冤枉。
斷手這十幾個時辰一直貼在甄湄身上,精氣被動吸收不知幾何。所以甄湄會感到疲乏,那是因為精氣過度損失的原因。
而斷手壓抑許久的兇性終於在這陰氣最重的黑夜——徹底爆發。
眼皮彷彿一瞬間掛上了油壺,重得睜不開。甄湄感覺身體周遭的氣溫驟然,但靈魂卻如同置身北極,冷到疼痛。
而她聽到一聲角聲嗚咽,零碎的星光如清風撫摸一頂頂帳篷,她知道自己在夢中,身體不由自主地飛過那些帳篷。
飄過一座山,無數計程車兵跪在地上,舉著他們的武器。他們疲憊不堪,眼中充斥著麻木和投降後的釋然。
甄湄站在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瘦小少年身邊,他身上穿著牛皮做的皮甲,嘴巴幹得脫了皮,露在外面的面板混雜著黑黑的土灰。他舉著一把破損不堪的已經不能稱之為武器的長矛,手因為乏力而顫抖著,臉上的淚水劃過兩條黑色的痕跡,飢餓乾渴折磨著他。
同樣疲憊的勝利者,看都不看他一眼,拿走了他的兵器。他們雖然疲憊,但卻帶著敗兵沒有的精氣神。
所有人都在想,結束了吧,這場耗時十二個月的戰鬥結束了吧?
甄湄回頭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跪著計程車兵,一眼望不到頭。他們的將軍跪在最前面,被兩個士兵捆綁住,他垂著頭,看不清神色。一滴混著沙場土灰的眼淚潤溼了地面,他的手緊緊握著,青筋爆起。
對於一個將軍而言,他失敗的,他將永遠承受歷史的責問,被釘在恥辱柱上。但他不能帶著四十多萬人去死,他必須低下頭,必須跪下來,為了四十萬人性命,將父輩的榮耀也一同送入墳墓。
一個人騎著一匹純黑色披著鐵甲的戰馬,頭盔下的眼睛是純然的黑色,一把長戟上血液還在不停往下滴。
血紅的披風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馬兒慢慢過來,他目光停在那個小小的少年身上,不知想起了什麼,幽黑的眼眸中隱隱泛著一絲晶瑩,忽地閉上了眼睛。
甄湄仰視著那馬上的人,看著他拉著韁繩,轉身離開停在那唯一有些寬闊的道路上,背對著這些降將,左手緩緩抬起,像是頂著比山嶽還沉重的東西,停了一瞬,終是乾脆地壓下。
“殺。”他道。
輕飄飄的一句,嗓音沙啞。
一瞬間,戰鼓擂起,勝利的一方將屠刀亮了出來!
“公孫起!爾敢!”
前方的將軍不可置信地大喊,他掙扎著,兩個士兵將刀子捅進了他的身體裡,他痛苦地怒吼,“公孫起!你不怕報應嗎!啊!啊!你要遭報應啊!”
投降計程車兵們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兵器,他們又餓又渴,卻要面對甲冑精良,兵器充足的敵人。
小少年崩潰地大哭,卻連眼淚也出不來,赤手空拳地跟著身邊的老兵殊死反抗。
甄湄呆呆地看著這一面倒的大屠殺,連風都是鹹溼的血腥味,戰鼓擂得像一曲哀歌。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她伸手想要借住那小少年倒下的身體,卻穿透而過,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絕望地望著天空。星光閃爍,美得像王母的項鍊,一顆顆精緻而美好。
騎在馬上的人,取下頭盔,下馬。
長戟插入地面,單膝跪向面前的屍山血海。厚重的盔甲壓在地面,撲起沙塵。
這一跪,就是許久,一夜殺孽,就是秦兵也殺得手都發軟了。而他還跪在那裡,直到最後一個人睜著不甘的眼神倒下。
“將軍,趙……趙兵,四十,四十萬人,盡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