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燕常走得又渴又熱,便從水缸裡舀了一瓢水,大口的喝罷了,才又說:“你怎麼一個人睡在野地裡?若不是遇著我,只怕早就落入野獸腹中了。”
那人一直在緊緊的看著他,何燕常察覺得到他的目光,只是看不到罷了。
他喝罷了,便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嘴,才又走到那人面前,有些好笑的問道:“我救你一命,你連個謝字都沒有麼?”
那人竟然顫抖起來,不自覺般的摸了摸臉,僵了一下,半晌才說:“多謝??多謝大人的救命之恩??”
他的聲音沙啞可怕,猶如老鴉一般,何燕常皺了一下眉,只覺得這竟然絲毫不似人聲,便問他,“怎麼,是家中走了水麼?”
那人沉默許久,終於說道:“是,家中失火,被煙燻的久了,所以嗓子壞了,只是僥倖留了一條性命。”
何燕常輕嘆一聲,便說:“休要難過,哪裡還掙不到一口飯吃?”
那人顫抖得厲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何燕常心裡可憐他,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休要怕,我這裡還有些銀兩,等你好了,都送與你。”
那人手下頓時用了些力氣,將他狠狠的抓緊,卻又急忙的放開,有些倉惶的問道,“只是,只是卻不知恩公姓名?”
何燕常初時只覺得他有些好笑,可見他問起自家名姓,卻頓了片刻,才說道:“我姓何,叫做何劍。”
說完又問他:“你呢?你卻叫做什麼?”
那人彷佛失了力氣一般,竟然鬆開了手,只是口中卻沒有絲毫聲音。
何燕常見他這樣,反倒有些好奇,問說,“怎麼?難道不好告訴我知道?”
那人雙唇微微顫抖,許久才低聲說道:“倒真是巧,在下與恩公同姓,也姓何,只是單名一個林字。”
一 下 A
“哦,”何燕常便笑道,“怪道了,難道當真有緣的不成?哪個靈字?”
何林緊緊的看著他,半晌之後,突然口氣很衝的說道,“雙木林!”
何燕常對他焦躁的口氣不以為意,伸過手來探他額頭,然後滿意的吩咐道,“既然不燒了,便去把水燒上,再把院子裡那兩隻兔子扒了皮,然後下鍋煮了。”
何林僵了一下,半天才說:“我不會。”
何燕常失笑起來,把他推下床去,自己舒舒服服的睡倒下去,閉著眼說:“自己琢磨罷,反正我是吃飽了。”
何林站在床邊,似在猶豫到底要不要照他的話做,只是看他到頭便睡,終於還是忍不住說:“這床我睡過了,你也不嫌髒?”
何燕常嘖了一聲,頭也不抬,張口便說:“那你給我洗?”
何林被他反問了這麼一句,倒好像噎住了似的,半晌說不出話來。何燕常累得夠嗆,頭沾著枕頭,片刻便夢著了周公,哪裡知道何林去做了什麼。
等到他從夢裡聞到肉湯的香氣,終於睜開眼時,倒恍惚了片刻,有那麼一霎那,他彷佛覺著阿諶就站在門外,隨時都會拿劍敲著門,似笑非笑的說道:“何劍,快些起來,不然就一口都不給你吃了。”
何燕常坐起了身來,眼前模糊一片,不能分辨,心口處突然一陣絞痛,便又重重的倒了下去。
站在門邊的人卻不知他這裡是什麼情形,見他明明坐起卻又躺倒,猶豫了一下,便問說:“你還要吃麼?”
何燕常慢慢的喘了口氣,這才掀被起身,走下床去,何林只是站在一旁看他,見他彷佛看得見一般,徑自朝桌前走去坐下,便問他:“你的眼睛??,是怎麼了?”
何燕常模糊的看見他桌上似是擺著兩副碗筷,便伸手去摸,口裡答道:“就要瞎了。”
何林正要坐下,聽他這樣一說,便有些僵硬。見他在桌上慢慢的摸了過去,便索性去捉他的手,然後教他抓好筷子,又扶穩了碗,才猶豫著說道:“你這樣能吃麼?”
何燕常笑了起來,說:“不能吃,難道餓死不成?”
何林有些惱羞成怒,說:“這湯正是滾燙,你若要撒潑了,休要怪我。”
何燕常見他喜怒全掛在臉面之上,便愈發的笑了起來,說:“我是看不清了,其實你還小罷?”
何林不搭理他了,把碗拉到自己面前,拿嘴吹著湯。
何燕常也不知是怎的,這人越是不說話,他就越想逗他兩句,便說:“你不是說你不會麼?怎麼煮得這樣香?”
何林似是不慣被人這樣誇讚,極尷尬的說道,“不過是你肚子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