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卻又鬆了口氣,忙拜過,仍是跟著那帶她來的宮人退出了艙室。剛轉過個拐角,經過看見前面那宮人停住了腳步,躬身喚了聲“三殿下”,一驚,抬眼望去,見今日在瑜園見過的那三皇子此刻正站那裡,朱袍玉帶,端的是玉樹臨風的模樣,一顆心已是怦怦亂跳起來,急忙垂了下頭,拜讓到一邊,只盼他是無意路過。偏那錦繡朱袍卻是不偏不倚,停在了她的面前,耳邊已聽他問道:“你外祖便是江夔?”
明瑜暗吐一口氣,眼睛仍是盯著他飛繡龍紋的袍角,恭敬應道:“正是。”
“久聞江南鍾秀毓靈,到過方知所言不虛。江老太爺我神交已久,不想他的外孫女竟別具一格。若非親眼所見,委實難以置信。”
明瑜聽出他話裡微微帶了譏諷之意,微微抬眼,見他正居高望著自己,嘴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說不出的一種怪異神情,急忙又低下了頭,一語不發。
“我聽說你家在江南極有名氣,幾代營商,生意竟做到了邊城,可有此事?”
兆維鈞盯著對面那女孩,慢慢問道。見她低垂著頭,看不到臉,只見烏黑的鬢邊插著的一支雕翠蝴蝶簪,在燈下閃著暈光。
明瑜心中一緊,斟詞酌句道:“回三殿下的話,江南魚米之鄉,地本豐饒,我家雖在本地略有些商名,只實在算不了箇中拔尖。”
兆維鈞嗯了一聲,忽然道:“方才是我母妃傳了你吧?既湊巧遇到了,回去見到你爹,代我傳個話,就說這幾日承他費心了。連父皇也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贊他忠心。”
明瑜未料他竟突然會這般說話,尚在愣怔間,忽聽身後起了腳步聲,回頭見裴文瑩竟正被個宮人陪著朝自己過來,面上帶了笑,上前朝兆維鈞見了個禮,叫了聲三哥哥。她祖母王太君與太后是姐妹,故而私下都這般稱呼。
兆維鈞笑道:“聽說你過幾日就要被你哥哥送回京中了,要與小姐妹道別,想必滿肚子的話,做哥哥的就不打擾了。”說著又瞥明瑜一眼,轉身而去。
明瑜望著他背影離去,心中仍在為他最後對自己說的那話費解不已。若是自己沒有會錯意,他這難道竟是在拉攏自己的父親?父親雖只是個白身商人,手上卻有通天下的商鋪和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再往深一層想,莫非前世裡因了自己嫁入裴家,父親也捲進了這場紛爭,最後選擇把身家押在了太子身上,這才真正得罪了這三皇子,招致了最後的滅門之禍?而那時候,就算父親有所動作,自己也絕不會留意到的。
明瑜被這個從前想也未曾想過的念頭驚得後背出了層冷汗。
“阮姐姐,我送你下船。過幾日我便要走了,真有些捨不得呢。”
兩人沿著金碧輝煌的通道,向方才的舷梯口走去的時候,裴文瑩嘆了口氣。明瑜勸解了幾句,想了下,又問道:“方才不知貴妃何故突然召我?莫非妹妹在貴妃前提過我?”
“未曾提過。反是貴妃自己問及你,我才說了幾句。”
明瑜心中已是瞭然,想來這一場召見、恩賞,甚至後來的偶遇,都應是預先安排好了。只不曉得那三皇子是如何曉得自己身份的。若非是離去後被謝醉橋道出,便是自己出了瑜園,馬車被他的人跟蹤。
明瑜幾次叫裴文瑩止步,她卻執意要送,小聲道:“坐那裡怪無趣的。”兩人隨了宮人一直走出船艙,登上了甲板。這才發覺龍船已停下。正要叫她再止步,忽四周香霧齊噴,鼓聲大作,見橋頭與散佈在龍船四周的小花船之上驟然升起了一片絢麗煙花,剎那間半個夜空開遍了火樹銀花,照得河面金光璀璨,兩岸俱是遊人百姓的齊聲高呼,震耳欲聾。
裴文瑩被這景象吸引,停住了腳步仰望。隨行的宮人也抬頭望去,嘖嘖稱歎。江州雖除夕元宵也齊放煙花,只此次的煙花卻是謝知府特意聘了人做出的,自然比平常的更勝一籌。
“阮姐姐,快看那個!真美!”
裴文瑩畢竟是個孩子,看的入神,扯住明瑜的袖子指著前方正騰空而起的一束煙花。明瑜順她所指看去,眼角餘光忽瞥見一團火球從龍船下方的一艘小花船上斜斜而來,伴著尖銳的鳴聲,穿過甲板上兩個衛兵中間的空隙,直直朝著她身側的裴文瑩彈射過來。裴文瑩這才發覺,極度驚嚇之下,竟只呆立不動。宮人和附近的衛兵也看到了,大驚失色,齊齊撲了過來,卻哪裡趕得上那火球的速度,轉眼便到她臉面之前幾尺之處。
明瑜離她最近,幾乎想都未想,猛地傾身將她推開,那火球彈射到了她的肩頸之上,砰一聲爆開,立時一陣灼滾之痛。
第三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