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走到馥之車前，將她攙下車來。家人已經入府內通報，未幾，一對夫婦領著家人踱將出來，馥之望去，竟是二叔姚培和妻子柳氏。姚陵無子，他去後，姚氏嫡長的地位自然傳給了排行第二的姚培。他為人老實，不似姚陵才華卓越，不似姚徵趨好官場，亦不似姚虔清淡隨性，只安安穩穩留在大宅中，掌管家業。&ldo;那是二叔父。&rdo;馥之對顧昀說。顧昀神色肅然，同馥之走過去，向姚培一拜：&ldo;晚輩見過叔父。&rdo;姚培與柳氏含笑還禮。&ldo;賢侄夫婦遠道而來，一路辛苦。&rdo;姚培看看顧昀，又看向馥之，和藹道。馥之行禮：&ldo;謝叔父關心，不敢言辛苦。&rdo;主賓皆是歡喜，姚培命掌事安頓行李和從人，自與柳氏一道領顧昀夫婦入內。宅中已是熱鬧非凡。姚氏族支，無論大小，皆攜家帶眷前來向蕭氏祝壽，偌大的庭中，案席擺得滿滿的，賓客落座如雲，談笑聲滿耳。姚培夫婦領著二人入內，庭中的聲音倏而低下來。眾賓客看著顧昀和馥之，目光中滿是好奇，不少婦人看著他們，附耳低語。馥之知曉此來必受注目，不以為意。只斂眉觀心，款款隨顧昀向前。前堂上，燈燭已經點起，燦若明星。族中的貴婦歡聚一處，笑語連連。蕭氏一身吉服，端坐上首，正與一名前來拜壽的老婦說話。她銀白的頭髮一絲不苟地綰起，金玉為飾，燭光下，襯得精神煥發。&ldo;稟母親，&rdo;姚培上堂，恭聲道：&ldo;武威侯夫婦已至。&rdo;蕭氏停住話語，堂上眾人亦是一陣安靜，皆朝姚培夫婦身後望去。明亮的燭光中，馥之與顧昀行上前來，向蕭氏齊齊稽首：&ldo;拜見祖母。&rdo;蕭氏面露笑意，讓他們起身。&ldo;這便是武威侯？&rdo;她的目光落在顧昀身上。顧昀一禮：&ldo;昀拜見尊長。&rdo;蕭氏的目光將他細細打量一番，含笑不語，卻又看向馥之，慈祥地伸出手來。馥之上前，蕭氏拉起她的手，將她左右看看，眼睛忽然泛紅：&ldo;卻是難為了我孫女。&rdo;旁邊眾婦見狀，面面相覷。一位馥之稱伯婆的老，忙過來，笑著勸道：&ldo;太夫人這是何故？歡喜之時，馥之也來了，太夫人日裡不是常唸叨？&rdo;蕭氏聞言，舉袖拭拭眼淚，笑意重回：&ldo;卻是老婦失態了。&rdo;說完，卻不放開馥之，只讓她在自己的榻上坐下。顧昀見這般狀況，上前一步，向蕭氏一揖：&ldo;昀此生，唯馥之所繫，必不虧待。&rdo;耳根倏而一熱，馥之聽他當眾這般言語，只覺羞窘難當，心中卻似被什麼塞著，暖暖的。蕭氏含笑，緩緩道：&ldo;如此，君侯多勞。&rdo;堂上眾人望向馥之和顧昀，目光紛雜，各懷心思，眼睛卻盯著他們看。只見馥的頭髮挽作婦人樣式，一支鳳形玳瑁簪端正飾在髻上，襯得面容愈加柔美。去年一戰，顧昀的名聲傳遍天下。眾人皆以為他必是一介豪莽武夫，如今細觀，只見他一身深衣，冠戴齊整，舉止有禮，軒昂中自有一番俊雅高貴，端正英俊竟還勝出本地的世家公子幾分。&ldo;真是堪堪一雙佳人哩。&rdo;伯婆對蕭氏笑道。蕭氏看著他們，笑意深深。夜幕降下，壽筵漸散，顧昀留在堂上與姚氏族人應酬，馥之則陪著祖母慢慢踱回屋裡。&ldo;武威侯不錯，看得出他是真心待你。&rdo;蕭氏忽然道。雖然這話說的人不少，馥之仍是面上一紅，笑了笑。蕭氏看看她，嘆口氣，道：&ldo;馥之，感傷之言，祖母不欲多說，你找到好歸宿，我與你四叔將來見到你父親，亦是心安。&rdo;馥之心中亦是感觸，她抿抿唇，片刻，柔聲道：&ldo;謝祖母愛護。&rdo;蕭氏笑笑，忽然又道&ldo;阿嫣過不久便要入宮，你可知曉？&rdo;馥之頷首：&ldo;知曉。&rdo;&ldo;那是她的造化。&rdo;蕭氏淡淡道，說著，卻看向馥之，笑了笑：&ldo;馥之將來亦是有為之人呢。&rdo;大道往西延伸，出了潁川，幾日後，京畿東面長平關險峻的山峰已經能望見了。蕭氏壽筵的之後隔日清早，顧昀和馥之拜別過姚氏長輩，啟程返京。蕭氏對此未曾有甚表示，只按例在家廟前訓誡馥之為婦之道，又向顧昀簡短地叮囑幾句。姚培卻是方方，讓家人送了好些織錦羅絹，一補先前失卻的禮數。行了一整日，顧昀見太陽已西沉，便讓車馬駛入驛館，歇息一夜再繼續趕路。夜晚，山野裡的輕風和著驛館中的煙火味道從窗fèng裡透來，清涼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