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仔細想想,都過去這些年了,再糾纏當年的恩怨,其實也沒什麼意思了。但自從再度見到了她之後,他這心底裡就再也不復平靜,眼前總是她在那小攤子前的樣子。
一襲白衣,頭上簪著一朵白色絹花,這顯然是婦人守寡的打扮。她有了些年紀,再不是當年少女的鮮嫩模樣,但那份沉靜柔美,卻也不是當年能有的。
她男人死了,不是麼?
這幾天,他沒來,一來是朝廷有事,二來他派了些人手,將劉氏這些年來的經歷過往查了一遍。
於錦衣衛而言,這點子小事實在不算什麼。
劉氏這二十年來的日子,就攤在了他面前。
她有一個女兒,進過相府為奴,如今又賣到了下河村她鄰居家。她的丈夫秦老二,刻薄的折磨了她這麼多年。
如果他早些知道這些事的話……他早些知道會怎樣,他也不知道,但至少不會讓她受這麼多罪。
陳長青鮮少懊悔什麼事,但在劉氏這件事上,他深深的懊悔著。
過去了這些年,陳長青不知道劉氏對自己還有什麼想法,甚而是不是還記得自己,至少當時她壓根就沒認出自己來,但他一定要再來見她一面。
所以,他今天再度出現在了這裡。
夏季天熱,劉氏今天穿著一件細麻布褂子,麻布是白色的,吸汗透氣,這鄉下人夏天都這麼穿。守寡的人不能簪紅戴綠,她在衣領上別了一朵白蘭花,微風時過,馨香隱隱襲來,細麻趁著細白的面板,被薄汗微一潤澤,閃著如細瓷一般的光澤。
劉氏是寡婦,且是個很有幾分姿色風情的寡婦。
從來寡婦門前是非多,一個大男人大喇喇的站在攤子前,不買東西,跟人家這樣糾纏搭話,明擺著底下有事兒。
攤上吃飯的人、村裡出來的人,都瞧著,心裡都琢磨上了。
其實打從劉氏守寡回來,左近幾個村子喪了妻的鰥夫,便都悄悄打聽上了。她這年歲其實還不算很大,容貌也好,人也溫柔賢惠,女兒女婿又是下河村的大富戶,那些死了老婆的、哪怕就是年紀比劉氏還小個三四歲的,都惦記著。私底下,不少人也託那些嬸子大娘的去打聽,可人家並沒有改嫁的意思,只好暫且消停著。
這會兒瞧著這情形,感情人家是有相好的?這男人一身穿戴不俗,還是京裡來的,想必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出身。那就難怪,劉氏咋也不動心了。
劉氏看陳長青不說話,心裡有些怪怪的說不上啥滋味兒,但被那雙鷹一般的眼睛盯著,她不由低了頭,又問了一句:“你到底有啥事兒?”這嗓音,竟然有些微微的沙啞了,但軟軟的,像砂糖糕。
陳長青回過神來,臉上微有幾分尷尬。
在官場數十年,他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失態過。他清了清喉嚨,正想說話,一旁忽然傳來一道脆嫩的女子聲響:“娘,出什麼事了?”
這一聲打破了僵持,陳長青轉頭望去,只見一嬌麗女子從村裡出來,走過來,親親熱熱的挽住了劉氏的胳膊。
他打量著,這女子生的十分嬌柔嫵媚,一雙眼睛像極了劉氏,想必就是她的女兒秦春嬌了。
劉氏看女兒過來,當著小輩面前,當然就把那些心思都收拾了,便說道:“沒啥,這是那天賒賬的客官,人家今天來要腰牌了。”
秦春嬌道了一句“哦”,便端詳著眼前這男人,雖說已有些年紀了,但這份氣魄和儀表,也難怪娘能記掛了二十年。
這人當時把腰牌放下,怕就是有些心思,不然他拿些什麼來抵錢不行,非要把一個極要緊的腰牌押著,還約日子來贖?
她那雙水靈的眼睛,在她娘和這男子身上轉了個來回,心中已然有數,便說道:“但是,腰牌放在家沒拿來啊。娘,您還寶貝的厲害,放在你自己個兒的箱子裡,上了鎖,我也拿不出來。”
劉氏沒想到女兒竟然當面講出來了,忍不住臉一紅,說道:“那不是,怕把人家東西給弄丟了麼!”說著,又趕忙說道:“那我回家拿去。”
秦春嬌便說道:“那不成啊,娘。我這會兒還要去趟董家談些事情,攤子上就三姐一個人只怕忙不開。”說著,她便向陳長青淺笑著問道:“客官,您看您能等會兒不?不然,您就等我娘收了攤子,到我們家拿去?”
陳長青望著她那巧笑嫣然的樣子,心裡道了一句:她這個女兒,倒是機靈。嘴上就說道:“不了,我還急著回京。我這次來,是來買槐花蒸糕的。”
這母女倆都是一怔,特特的從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