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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但因為人得活著,孩子得養著,你得和周圍的人交際著,物價還天天漲著,所以,兩個人即使再省,也大約只能省出1/3個平米的房子。

照此推算,如果海萍不被裁員,一直這麼平穩,蘇淳沒有變故,每年漲一點工資。雙方父母託老天的福,沒病沒災,孩子受上帝保佑,平平安安的話,那麼,海萍和蘇淳,在未來的300個月裡,可以買得起一套100平方米建築面積,80平方米使用面積的房屋。

300個月,一年12個月,也就是說,未來的25年,直到海萍退休,他們終於可以在這個城市裡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這是一種物理上的勻速直線運動,得排除一切外力,處於一種理想狀態,沒有風吹,沒有摩擦,沒有空氣,什麼都沒有。意思就是,鈔票不貶值,國家教育不收費,看病不花錢,老人不需要供養,不發生任何意外。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於是,海萍悲觀地想,要在這個城市裡有一個家,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我究竟在奮鬥什麼?

海萍突然決定不再等待。儘管房價還像三級跳那樣一天一次重新整理,每個月都勇攀新高,而在自己的存款離首期尚有太大距離的時候,毅然決定買房子,是因為兒子的一句話。

海萍回家了,回家看兒子去。這是海萍每年心情最愉悅的時候。臨行前的幾晚,海萍跟打足了氣的皮球一樣,頂著一天上班的疲勞依舊亢奮地逛各個小店鋪,把吃的、玩的、穿的、用的,一樣一樣肩挑手拎地往小屋搬。

“我要看兒子了!嘻嘻!”海萍手捧小衣服,無限喜悅,語調都輕快一些。 在國慶長假前的一個半月裡每天唸叨數次,然後臨睡前會在已經洗過水的新衣服上親一下說:“寶寶晚安!媽媽來啦!”

蘇淳看著很心疼。其實孩子離開娘已經兩年,海萍對兒子的思念,都快成祥林嫂那樣了,不出三句就開始兒子長兒子短。每天有空就是抱著兒子的相片看,把電腦的屏保也換成兒子的照片。但今年的國慶,蘇淳不能回去看兒子,因為他還有另一頭的負擔——他自己的父母。他一年只在五一才見兒子一面。說真話,他對兒子幾乎沒印象,所有的資訊都靠海萍傳達。在他的意識裡,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想不到自己是一個兩歲孩子的爹。孩子在他的日子裡並沒有留下什麼印記。

海萍回家的那天晚上,蘇淳送她到火車站。一到廣場,蘇淳就暗自叫苦。每年都這樣,每次都這樣。人山人海,甚至不少人就抱著鋪蓋睡在外面。海萍這一路又要受苦了。

海萍沒買到坐票,就站著回,一路12個小時。不過沒關係,哪怕人家鞋子踩到海萍頭上,哪怕海萍的腳腫得跟豬蹄膀一樣,她都渾然不覺得苦或累,迴光返照般一想到兒子就精神煥發。海萍已經很有經驗了,臨行的那一天水米不進,以免給自己找麻煩,在火車上上廁所,東西帶那麼多,人又那麼雜,小心寶貝給摸去。那哪是什麼雜貨啊,那是母親積攢了半年的思念。

海萍風塵僕僕地趕回母親家,一進門就嚷嚷著兒子的名字,放下大包小袋,卻只見自己的媽在廚房擇菜,沒有兒子的蹤影。“歡歡呢?你明知道我今天回來,怎麼還不讓孩子在家等我?”

母親放下菜,趕緊擦了手給海萍遞過來一條毛巾:“擦擦臉,擦擦臉!累壞了吧!那麼多的人,每次都那麼擠。你歇著,坐坐!靠會兒!閉閉眼睛。”母親倒了杯水,又端出滿滿一盆早點,“哎喲,包子都涼了,熱兩回了。我再熱熱吧!”

海萍邊脫襪子邊嘴裡嘶嘶作聲:“襪子都快嵌進肉了。你瞧我腿都發亮了!腫成這樣!你別忙吃的了,我都餓過勁兒了。兒子呢?你曉得我回來看他的,就呆這麼幾天,少看一分鐘都對不起我的票錢。你也不留他在家等我。”

“你不看看都幾點了你才來!準點到該早上7點,這都11點多了!遲那麼長時間,他那猴屁股能坐住?一早就嚷嚷著要出去,姥爺都抱出去接你幾回了,沒接著。這會兒在超市門口呢!肯定在坐那個小電驢。一次塞一塊錢,你爸的工資都叫那電驢給騙走了。”

海萍聽到這,尋了雙門口的大拖鞋就奔出去,後頭媽跟著喊都沒攔住:“你急什麼!午飯的點兒不就回來了!你先休息會兒啊!”

海萍見到兒子的時候,兒子果然如姥姥所言,正騎那小驢子上不肯下來呢!屁股扭成麻花,嘴裡還唱:“唐僧騎馬咚個咚!姥爺,嗯!嗯!”手指著已經停了的驢子示意姥爺還往裡塞錢。“不騎了,咱不騎了,該飯飯了。家去,媽媽來了!”歡歡根本不理那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