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重耳抬起頭來,他盯了一眼苦惱的姬秋,微微笑了笑,復又低下頭去,自顧翻看帛書。
這一晚上,兩人都有點累,只是相擁而眠。
姬秋是在一陣低語聲中驚醒的。
她一睜開眼,便看到房中幽幽的燭光下,兩個侍婢正在幫重耳著裝戴冠。他穿的是晉侯議事之時才穿的紅色底,藍色鑲邊的袍服,頭上戴的是冠冕,看來他這是要上朝了。
姬秋朝外面瞟了一眼,外面天剛矇矇亮,一層霧色瀰漫在天地間。
這時,重耳回頭看向她。他對上她明亮的雙眼,以袖掩臉打了一個哈欠後,笑道:“見得群臣後,得把朝議時辰推後。時時這般早起,孤可受不了。”
果然,他是想在這裡長居久居!
姬秋垂下雙眸,別過頭去。
重耳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卿卿似是不喜?”
姬秋低低地應道:“無。”
說完這個字後,她不想理他了。當下把被子一拉,矇住了自己。重耳哈哈一笑,揚長走出。
讓姬秋更為氣絕的是,重耳竟然不顧她的反對,是帶著小兒一塊入了晉宮。
直到入夜,在姬秋提心吊膽地等待中,那一大一小兩個郎君,終於在眾劍士擁簇中回來了。
小兒眉飛色舞地告訴姬秋,說:宮中甚美,諸位大臣見了他,都甚是歡喜,居然還對他行叩拜之禮。
重耳望了一眼在小兒似是而非的描述中,顯得亦發憂慮的姬秋,別有用心地笑了。
他不會告訴姬秋,當他帶著小兒出現在眾臣面前時,眾臣雖然意外,然,更多的卻是歡喜。想他堂堂晉侯,居然有了一個這麼大的大子,自然是件讓諸臣歡喜的事。
先別說當年設計自己要了姬秋的狐偃,對小兒是王嗣之事深信不疑,但凡見了小兒與自己一般無二的容貌,或是那些不經意的抬頭凝目,諸多與自己相像的表情後,便是晉國諸臣,也斷沒有懷疑的理由。
是以,重耳才敢大大咧咧地帶著小兒——他的大子,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晉宮之中。因為他知道,那些盼望他早生子嗣的大臣們,早就比他還著急了。
秦王與矩子鬼面那邊,尚無動靜。不過沒有關係,重耳,早已斷定,那二人或有不甘,或有氣憤,然,為了這個婦人,遲早是會讓步的。
現在,自己首要之計,便是要驅了後苑那些婦人。
將姬秋接回來這事,既然由狐偃而起,那麼廢后這事,自然也應由他出面的了。
且,姬秋之才,早先追隨重耳流wang的諸臣早有所知。而這一批人,早已成為晉之棟樑,有了他們的擁護,姬氏阿秋,不管她願不願意,都必將是晉王后的不二人選。
隨著矩子鬼面遲遲不曾出現,隨著重耳越來越頻繁地帶著小兒進出王宮,姬秋的心,亦發慌亂起來。
然,再是慌亂,她除了呆在這一方小天地裡,卻也無能為力,無計可施。
那兩位自她甫一進入這公子府,便出現的黧叟跟離子,現在已儼然成了重耳的說客,早已無法視為心腹,可隨意差遣了。
從黧叟父女嘴裡聽到的,多半也是:當年伴隨秦公主嫁過來的媵姬,因數年無所出,已然被晉侯當成禮物,送給當年對他多有助益的齊侯了。
又或是:聽說諸臣進言,說晉王后入宮數年無所出,不為姬氏鬼神所容(晉侯亦是姬姓),現姬氏阿秋為君侯涎下大子,為晉開枝散葉有功,其功,當受國母之尊。
對於黧叟跟離子所說之事,姬秋不過視為重耳的說客之道。這父女二人若說得多了,她便十分不耐。
是以,再遇他們提及,姬秋即冷冷斥道:“若敢再行說客之事,當不為姬秋所容。自此,你父女二人為晉侯之僕之婢,與姬秋再不相干。”
姬秋髮了這一通脾氣之後,黧叟跟離子,便再也不敢在她面前提及半句王宮之事。
便是晉王后已得晉侯應允,容其再嫁這等大事,他們也不敢在姬秋面前提起了。
這一日,前公子府中,姬秋正低著頭逗弄著孩子。陽光下,一絡調皮的長皮從她的額頭掉下,擋住了她那張貴氣逼人的臉。
重耳腳步一頓,靜靜地看了她半晌。爾後徑直走到她身後,伸臂把她摟在懷中,低頭嗅著她髮間的清香,久久不曾放手。
她回過頭來,盈盈一笑,“怎地回得這般早?”
重耳笑了笑,道:“今日天氣甚好,本侯想陪卿卿一遊。”
姬秋一怔,抬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