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員憑藉雄厚的軍事力量為資本——這些軍事力量用以之稱清廷的統治——從中央不斷分得財權,壯大自身的力量。以李鴻章為首的地方實力派掌握了絕大多數的洋務企業,增強了與中央進行對話的資本。隨著中央勢力的絕對弱化及帝制時代忠君思想的喪失,地方漸漸飛揚跋扈,不受中央節制,最終發展為軍閥割據的局面。”
說到這裡,洪粵誠意味深長地看了龍謙好一會兒,龍謙則面無表情。
“而日本統一的唯一道路,即廢除立於封建制度上的藩和藩知事,改為朝廷直轄的郡縣制度。維新政府分階段解除了原藩國領主佔有土地和領導人民的權力。隨後又透過逐步改組政府,將大量舊貴族從中央政權中排擠出去。明治十八年的官制大改革,日本現代官僚體制逐漸形成,擁有近代國家機器集權而高效的特點。我的結論:靠中世紀的底層社會,想撐起近代化甚至現代化的上層,是不可能的。”
“啊,真是痛快。先生可否給龍某一個面子?咱們搞點飯,秉燭夜談,不宜快乎?”
“我這裡可沒有什麼好東西”
“歐陽,你去搞點酒飯來。”龍謙下令道。
第三十三節洪粵誠二
歐陽中很快搞來一堆熟食,還有一罐米酒,許思將洪粵誠亂糟糟的桌子收拾了一下,用幾張報紙墊著,將歐陽買來的熟食擺開,找了兩個杯子洗淨了,為龍、洪二人倒上了清亮的米酒。
洪粵誠肯定看出穿了男裝的許思是女人了,但他沒有吭氣,而是繼續著與龍謙的交談。
“洪先生,咱們是不是一面喝酒一面聊?我可是有點餓了。”龍謙笑道。
“哈哈,我也是。那就不客氣了。”洪粵誠伸手從烤鵝身上撕下一大塊,“啊,好吃,好吃。正合我的胃口。”
“敬先生,為我們的第一次相識,為先生剛才的宏論。”龍謙舉杯示意。
“龍將軍治魯,彷彿受了日本維新的影響。實業倒是末端,我更欣賞將軍推行的鄉村自治。”洪粵誠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廣東人喝酒比起山東差的遠,我其實很喜歡北方的烈酒。”
“一樣。原來先生去過山東我一向認為,中國的改革必須是全方位的,但最關鍵是農村。農村極端封閉的經濟、文化諸多問題不能真正解決,改革就不算成功。鄉村自治其實不值一提,距離我的目標還差得很遠。”
“將軍過謙了。知道我最欣賞什麼呢?就是鄉村教育的普及,比起其他,這才是惠及後世的無上善政。如果山東的義務教育體系再完善一些,堅持個二十年,必收奇效。”
“是啊是啊。但教育不是能速成之事。由此可以斷定,我國的近代化歷程會艱難的多。”
“我有一問,想請將軍為我釋疑。”洪粵誠正色道。
“請講。”
“將軍以為,怎樣才能超越治亂迴圈的週期律?”洪粵誠悠悠道,“縱觀吾國曆史,總是亂了治,治了亂。何時能跳出這個圈子?”
龍謙暗暗吃了一驚,因為這個問題的難度相當高。他敢保證,當今一流的政治家並不會給出正確的答案。
“在我回答您的問題之前,先講一個我在美國聽到的笑話。”龍謙正色道。“三個不同職業的人在爭論誰的職業更為古老。醫生說,自從有了人類,就有了醫學。但那時肯定沒有地理學和政治學。地理學家說,不對。人類出現之前。大地一片混沌。地理學就誕生了。最後一個是政治家。幽幽問道,你們可知道,那片混沌是誰造成的嗎?”。
洪粵誠大笑。伴著劇烈的咳嗽。
“我國曆史之長,足以傲視全球。歷朝歷代的君臣,無論賢愚,無不思考治亂迴圈的原因,尋找那長治久安的途徑。但我又聽了一個笑話,是從哥倫布發現美洲引出的,說哥倫布遇到了三個問題,即‘出發不知道去哪兒?到了不知道在哪兒?回來後不知道去過哪兒。’”
洪粵誠又是一陣狂笑。這次連許思也忍不住了,憋得臉通紅。
西風漸進,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故事作為山東大學的學生,許思當然知道。但歐陽中就不明所以。拼命忍住笑,許思低聲向歐陽中解釋了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故事,聯想到洪粵誠剛才的發問,歐陽中覺得一向嚴肅極少和部下開玩笑的司令官的回答確實有趣。
“這大概就是探究治亂迴圈的難處。就我國而言,因為自夏商以來便是地道的農耕社會。治亂的根本其實不在政治的清明與否,而在於人口的繁衍。生產力不能得到根本的改進,這片土地承載的人口數量其實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