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羨面色一變,向著齊裕禮過,轉而匆匆去尋了裴賀。
今日裴三在宮內當值,沈羨尋過去,他正在梳理手頭裴世子失蹤一案的線索。
聽聞了沈羨的來意,裴賀皺起眉,“你要我帶你出宮去律判司?”
沈羨搖了搖頭,堅定道,“是裴統領你要去律判司救人。”
見裴賀不語,沈羨又道,“舒卓公主已是回天乏術,二皇子出宮,春日宴一事懸而未決,只落了裴安心與顧叢下獄,舒烈必定是先往律判司取了裴安心與顧叢的性命。”
“南疆和談眼瞧著要破裂,若是裴顧二人的性命能平息二皇子的怒火,這個人,不救也罷。”
沈羨抬眼望向裴賀,“春日宴之亂,明面衝著南疆和談與長公主而去,實際卻是處處在針對裴氏,裴顧二人,即使不是佈局之人,多少也會知道一些內情。”
也就是裴世子失蹤一事。
裴賀沉吟片刻,點頭道,“好,我帶你去。”
沈羨頷首,驍騎營本就守著大盛的宮禁,有了裴賀帶領,無有任何阻礙便順利出了宮。
律判司已是亂成了一團,舒烈一路闖進了大牢,裴賀與沈羨趕到的時候,已是晚了一步,裴素約竟已經死在了舒烈的手上。
沈羨見律判司的長官並無過多的阻攔之意,心知他大約也是與裴賀一般的想法,若是犧牲區區裴顧二人性命,能穩定南疆和談,又有何妨。
“大人。”沈羨平和道,“裴素約心智失常,行刺一事,與我大盛未必有多少妨礙,然而顧院首乃天子帝師,又是青鹿院首,不僅清貴,地位也超然,若是死在二皇子手中,無異於預設了南疆公主之死與我大盛朝堂有關。”
那律判司的長官面色大變,連忙親自帶人去大牢瞧顧叢,見到裴賀已在其中,顧叢亦無恙,方才鬆了一口氣。
舒烈手中之劍已在方才被裴賀擊落,二人對峙片刻,舒烈怒意蓬勃,拂袖出了律判司的大門。
只留了一句,“絕不罷休!”
眾人見他離開,一時先鬆了一口氣,裴賀向著沈羨點了點頭,便向著律判司的那位大人說道,“大人不妨與我外出一敘。”
天子近臣,豈有不從之理。
牢獄中霎時安靜了下來,只有昏暗的燭火跳動了片刻的呼吸。
顧叢靜靜坐在其中,即使陰森苦獄如同渾濁黑暗,也不曾奪去君子之風,仍是保持了整齊又平靜的模樣。
他微微笑了笑,低聲道,“沈女官。”
沈羨站在他面前,沉默片刻後應了一聲,“顧大人。”
“律判司森寒,沈女官不宜來此。”
“顧大人。”沈羨瞧著他的眼睛,“新帝元年的時候,顧大人寫了一篇時文。”
顧叢沉默了良久,方才啞聲道,“餘慕沈公久矣。”
他垂下眼睛,神情有些惘然,“餘慕沈公之風,簡暢雅達,筆力雋永……”
“惜哉未能友之。”沈羨低聲接道。
原來顧叢與她父親,並不是友人。
她微微闔上眼,似是也有些難過。除夕那一晚,顧叢幾次提及與沈為清,使得沈羨生出了許多的親近之意,然而從前種種,不過只是一場謊言。
又抬起頭,說道,“裴世子失蹤了。”
顧叢一怔,問道,“裴世子?”
沈羨蹙了蹙眉,顧叢竟然不知道。
顧叢忽然背過身,不再瞧著沈羨,淡淡說道,“沈女官既然已知種種,不如回罷。”
這是不願意再開口了。
沈羨輕輕嘆了口氣,“先帝狀元郎,當朝帝師,集天下文人之清貴,顧大人不惜舍了一身清譽,乃至搏上身家性命,只為回報當年一飯之恩嗎?”
一飯之恩,緣起時,竟已經註定了今日荒誕的結局。
顧叢長嘆一聲,面色有些感懷,“沈女官心思,竟這樣通透。”
“嘉魚待顧大人坦蕩,裴編修視顧大人為至交,如今春日宴,舒卓公主遇刺而裴世子失蹤,行刺長公主的安心郡主,也為裴氏女,顧大人胸中有丘壑,難道瞧不出來,佈局之人,乃有意針對裴氏。”
顧叢低聲道,“春日宴本沒有想過會牽扯裴世子。”
言下之意,裴世子失蹤,是意外之局。
“郡主她,可好?”
沈羨搖頭道,“自然不好。”
“於我有恩者,必報之,所為非君子,必悔之,然而沈女官,世間如何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