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漢子,下了駱駝,兩個人抬起那羊皮口袋進了 那家“西莊”,看樣子挺沉。
養老爹一雙老眼飛快地往對街轉了一下,又收了回來。
這時傅少華道:“老爹,對面那家‘西莊’,看樣子挺大啊。”
養老爹“嗯、嗯”兩聲道:“你說對面那家‘西莊’啊,可不,他們做這種買賣也有不少日子了,東家是個漢人,除了帶來的十幾個漢人之外,又在本地僱了十幾個年輕力壯的蒙古人,擁有上百匹駱駝,是本地最大的一家。”
傅少華道:“做這種生意不容易,按月份,趕日子,從歸化到奇台,凡五千裡,要走兩個多月,風吹雨打太陽曬,夠苦的。”
“可不是麼。”養老爹道:“晴天還算好,最怕碰上雨,一個掩著不好,茶溼、藥材發了黴,葡萄、棉花全爛了,只有一趟就能賠個精光,還好大漠裡難得碰上雨,其實,晴天也不多,大漠裡上頭太陽烤,腳底下有砂粒子湯人,還能渴死人。”
傅少華往外看了一眼道:“這一家的生意,似乎是無往不利。”
“你說的一點不錯,”養老爹道:“這一家財多人眾,做這種生意就怕人手不夠,準備不夠齊全,只要人手夠,準備齊全,大風也好,大雨也好,全不怕,就算賠個一兩趟,人家有的是銀子,不在乎……”
抬眼向外,緩緩說道:“這一家還有一種好處,他賣出的貨比別家便宜一成,誰不買便宜的,日子一久,生意全是他的了,就這樣不知打垮了多少家了,也就因他有的是銀子,能這麼做,敢這麼做,能賠本一兩回,本小——點的連一回也賠不起,怎麼能跟他比?”
傅少華道:“只等他霸佔了市場之後抬價,只此一家,不買他的不行,到那時候不但賠的銀子賺回來了,而且是一本萬利,實在精明。”
養老爹道:“可不是麼,現在他的價錢就比別家貴一成了。”
傅少華道:“賠出去的銀子已經賺回來了。”
“是啊!”養老爹道:“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傾家蕩產,家破人亡了,他那財產簡直就是別人的淚血堆起來的。”
傅少華道:“老爹,他是個奸商。”
養老爹道:“說奸商還便宜了他點兒。”
傅少華道:“他積那麼多不義之財,難道說就沒人去告他麼?”
養老爹道:“上哪兒去告他去,他沒犯法啊,他殺了人,可是手上沒沾血腥,告他什麼呀!”
傅少華道:“世上總還有公理吧?”
養老爹飛快看了他一眼道:“哪也得有個人站了出來說話呀!”
傅少華道:“沒人站出來說話?”
養老爹抬頭說道:“多少年了,到今天我還沒看見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
傅少華道:“這是為什麼,他財多勢大?”
養老爹輕輕嘆了一聲道:“大概是吧。”
傅少華沒再說話,兩眼直望著對面那家“西莊”似乎在想些什麼。
養老爹看了他一眼,老眼之中放射出異樣神彩,伸手拿起了酒杯道:“來,傅哥兒。”
傅少華忙收回目光。
喝了一杯酒,養老爹翕動著兩片幹瘡嘴唇,漏著風地又開了口:“傅哥兒,我只是沒拿你當外人,隨便說說,你可別往心裡頭放啊。”
傅少華凝目說道:“養老爹是說……”
養老爹道:“我聽說江湖上的英雄,行俠仗義,好管不平……”
傅少華“哦”地一聲笑道:“謝謝您,老爹,這事我不會管的,我來這兒訪朋友,呆不了幾天,何必惹這個麻煩,江湖上不少成名多年的老前輩,那些成名多年的前輩們都看得過去,我為什麼看不過去,我雖年輕,但氣不盛。”
養老爹身軀微微一震,忙道:“對、對、對,咱們犯不著管這種事,傅哥兒你是來訪朋友的,在這兒呆不了幾天,犯不著,犯不著……”
一頓接道:“傅哥兒,咱們吃飯吧,丫頭,給你傅大哥盛飯。”
傅少華唇邊浮現一絲笑意,沒說話。
夜已經深了。
大街上空蕩蕩的,連條狗都看不見,很靜,靜得能讓人聽見遠處隨風飄來的那一陣陣胡笳聲。
這種胡笳聲聽進一個初到漠北的人的耳朵裡,那真如養老爹所說,直想掉淚!
閣樓上沒點燈,小窗戶開著一條縫。
也不知道傅少華睡了沒有,朔漠一帶怪得很,白天能烤出人的油來,到了夜晚,尤其是後半夜,穿得單薄一點能凍得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