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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音樂惆悵,彌散在月光下,一時心神恍惚,眼前似乎不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這是誰的琴房?環顧房間,鋼琴上擺的像框像框洩露了什麼。裡面是亦詩,只有兩三歲的樣子,揪得高高的小辮子,白色帶滾邊的小裙子,抱著一本厚厚的書坐在地毯上,膝上躺著漂亮的娃娃,似乎正看得開心。

孔謙踱過去兩步,不敢太近,怕擾了她。照片裡的笑容,他從沒見過,從第一次見她開始,從不知道她也可以笑得那麼開心。

手裡正翻著一本薄舊的五線譜,朦朧的光線照到譜上娟秀的音符,投下的身影蓋住了一行行小字。

一顆小水珠落在頁角,濡溼了一小片紙頁,她馬上用指尖遮住,又翻到下一頁。新的水珠掉下來,在暗黃的紙頁上暈開。這次亦詩沒有擦,只是專注盯著母親留線上譜上的字。

心裡擰痛,不忍看她這麼難過,孔謙俯下身,本想說些什麼,卻不由先伸出手,蓋在了那片字跡上……兩個人離得很近,近得他看得到她瞳仁裡自己的倒影,那譚幽黑慢慢要將人溺斃,甚至忘了她只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淚珠落下,孔謙感覺手背上碾過滾燙,粉碎了不傷心的希冀。她哭了,孩子似的傷心哽咽,不像幾年前只是默默落淚,獨自和娃娃說話。

亦詩就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發簾下含淚的眼睛,睫毛每閃動一次,更多淚水不受控從眼角滑落,努努嘴仰頭望著孔謙,不管是不是認得清,感覺他並不陌生,就只想哭,埋在心裡的悲傷盡數沉在眼底。

阿姨生了弟弟之後她只會躲著,以為把自己藏起來就不難過了,可其實反而更難過。她記不得什麼時候拉過媽媽的手,也記不起媽媽講過的故事,她只有一個不會說話的娃娃,媽媽留下的那些樂譜,可它們都不會說話,不會給她說故事,然後,她才發現了樂譜上的字。

在被廢棄鎖著的房間裡找到第一本有字的樂譜,看到媽媽在書角畫的小花,和唱片封面上一樣的紫色小花,她記得媽媽喜歡這個顏色,有件很美很美的紫色衣裙。之後,碰到有手跡的書或樂譜就一本本收集起來。難過了就來落灰的房間聽音樂,抱一本媽媽的樂譜,努力認上面的字,試著記起媽媽的樣子。

可太多字她不認識,不知道媽媽在上面說了什麼。描繪著一筆一劃,感覺好像媽媽在寫在畫,自己就坐在她身邊,可以聽見她說話,看見她的樣子。媽媽的懷抱是什麼感覺她已記不清,連媽媽的樣子都淡忘了,找不到她的照片,只好在房裡努力在腦海中勾勒媽媽,依偎在音樂裡。

譜子上的大手固執的擋住了她和媽媽唯一的交流,她用手去撥,碰到伸張有力的手指,又縮回去。孔謙不肯挪開半分,不想再讓她看,心亂得不知怎麼安慰下去。

他的手比她大太多,她奈何不了,遲疑一會兒又把兩隻小手蓋在他手背上,求助的望進他眼裡。她在求他,眼神的交流,霎那像一根刺紮在孔謙胸口。在海地目睹過很多生離死別,破碎的家庭,和家珍離婚形同陌路再無交集,這些都沒有此刻疼得厲害。

小手反覆撫摸他的手背,很輕,很小心,流落的淚水紛亂的滴在譜子上,把譜子潤皺了。他壓得太用力,把心裡的憋悶傳到手上,甚至暴出了筋脈,對視間無聲的要求已經有些敵不過。她不張嘴說,也不敢,就是眨掉淚水,幽幽怨怨的望著他。小手從手背摸到手腕上,喃喃的想說話,又膽怯了,轉而輕輕搖他,抓住袖口一點點布料不肯放手。

亦詩想要的不多,不是阿姨給她買的無數新衣服,不是爸爸為她重新翻修的大房間,她只想開口叫媽媽,可以像弟弟那樣撲在阿姨懷裡,大聲地叫媽媽。她已經好久好久沒叫過了。

頭髮簾被推開,溫暖的指腹拂過額頭,她微微瑟縮了下,對他不恐懼反而很親切,透過淚水回想著眼前熟悉的面容。藤蘿架下他講過小王子的故事,她一直銘記在心裡,因為媽媽和小王子一樣,有了獨自居住的美麗星球。

孔謙低下身,看她不怕才伸出手,小心翼翼撫在她頭上。陌生的侷促不安很快被心疼代替,緩慢的動作漸漸流暢,透過昏暗的燈光,順著她長長的黑頭髮,試著讀出她眼睛裡的傷痛。

譜子悄悄從手裡抽走,闔上放到身後的地毯上,她還只是孩子,沒有母親的孩子,現實已經太殘忍了,不想她再徒勞的追憶什麼。

“詩詩,還記得孔叔叔嗎?”想說些什麼分散注意,她卻更緊的抓著他的袖子一個勁搖頭,回身找譜子,一看不到,立時心慌意亂的鬆開手,抹著眼淚要爬起來。

“詩詩,還記得小王子嗎?”趕緊換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