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厭惡蘇令嫻,卻更生自己的氣,若當日不是將計就計地將大姐姐嫁入了吳府,或許……大舅舅根本不會死。
“原來妹妹……知道了啊。”
蘇令嫻恍惚道,也是,如今有了敬王相幫,從前在她看來難以撼動的幕後勢力,許也不比搬塊石頭更困難。
“姐姐還沒回答阿蠻之前的問題,為何害了大舅舅?何處得來的藥,又如何從蘇府逃出,為何來京畿?”
蘇令蠻又問了一遍。
蘇令嫻啞然失笑:“你大舅舅非我所殺,是你鎮表哥氣死的。”
“你信那定州傳來的滿紙荒唐言?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他吳家造出來,試圖將責任轉嫁,好與蘇府談個籌碼,為吳家掙一份靠山的圈套。”
“第一,若吳仁富為我所殺,為何前不爆,後不爆,偏偏在你嫁給敬王的訊息傳到定州時才爆出來?”
“第二,若照吳家所說,我日日下藥長達兩年,那僕人又是個愛說夢話的,為何從前同屋之人沒聽見,偏偏在我和離,與吳家無關係時才被人聽個正著?”
“第三,為何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你阿孃回到家中時,吳家才挑了人大張旗鼓地上門,拿腔作調地要個說法?”
蘇令蠻面色漸漸嚴肅起來,她之前所有訊息,不過是由著一張信箋得來,訊息並不對等,此時聽蘇令嫻這話,卻又覺得在理,所以:“那你為何當日在定州不說清,偏要逃出來,還做了……”
她看了眼旁邊那漢子,儘管努力做盡了老實模樣,一雙招子卻是賊溜溜得不似好人。蘇令嫻便一個和離婦,傍上這般,也覺得委屈了些。
“說?我一個和離之婦,阿爹那般自私模樣,姨娘又不受人待見,誰會聽?何況吳家上門,人證、物證早就造得齊全,恐怕不等我分辨,便被封了口、沉了塘,再不見天日。”
蘇令嫻笑得滲人。
她來這世道時,天真地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女,一切只等雲從龍、風從虎,自己總有煊赫沸揚的一日,素行無忌,猖狂得意,只當一切只是夢一場的遊戲——
終致遭了報應。
日日煎熬,好不容易逃出籠子,卻發覺世界早在不知不覺中變了。
這是一個真實而殘酷的世界,沒有所謂的人人平等,只有強權與欺壓,莫說人權,連說話,都得忌口。
她從前想錯了。
她不是世界的中心,誰也不是,若終有人是,也該是不飛則已一飛中天的二妹妹才是。
“我從前沒想明白,做錯了許多事,可有一樣,我是絕不會做的。”蘇令嫻答得鄭重:“我蘇令嫻凡活一日,便不會做害人性命之事。”
“為何?”
蘇令蠻不由回想起從前來,大姐姐當初為了在定州閨秀圈裡脫穎而出,確實做了許許多多不上臺面的勾當,可也確實不曾加害過人的性命,甚至當日春雨被阿覃杖斃,還連做了許多日的噩夢。
後來陷害自己,也是在姓王的教唆下給她下了媚藥,若要說配的人多不堪……鎮表哥比之那些流氓地痞,從大姐姐的角度來說,還算是好心了。
正想著,卻聽蘇令嫻幽幽道,聲音仿似從另一個世界過來般恍惚:
“我從前以為,我與你們都不同,這世界的舞臺,將圍繞著我旋轉,我若哭,這世界便不該笑;我若笑,這世界就不該哭。”
蘇令蠻跟看傻子一般看著蘇令嫻,她第一次知道,這個大姐姐腦子約莫是有毛病的。
楊廷面無表情地啜了口茶,暗暗想:回頭得將這人遠遠地送走才行。
“你們都覺得我腦子有問題,是不是?”蘇令嫻笑笑:“偶爾我也會覺得,從前的種種記憶是一場夢。只可惜啊只可惜,我所有的輕浮與妄想,都拜從前那個回憶所賜。”
在陽光罅隙的微塵裡,蘇令嫻跪坐在地,似哭似笑,這些日子地驚慌逃竄,在這從前最嫉妒的二妹妹面前,竟然全數散去了。
“我不屬於這裡,我來自另一個世界。”
“在那個世界,男女平等,女兒家也能當起半邊天,也能當大官,養家餬口,她們活得精彩而自由,沒有所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人只能娶一個妻子,否則便是觸犯刑律,人可以在天上飛,如果是從定州到長安的距離,只需要兩個時辰——”
蘇令嫻比了個二字。
蘇令蠻憐憫地看著她:這個大姐姐,妄想症越發重了。若說之前還有些可信,可那天上飛,定州到長安兩個時辰,怎麼想,也不可能。
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