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嚴芷穿著一條水粉藍的裙子向自己跑來,先是小跑了幾步,後來大概是覺得拖地的裙襬劃拉在草地上特別麻煩,她皺了皺眉頭,乾脆把裙子提了起來,露出一雙大紅色的運動鞋。
“小諾子,你在這兒愣著幹嘛,婚禮馬上開始了。”嚴芷先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後二話沒說拉著他就跑,不等他開口問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一邊跑著,倒了一下呼吸之後終於能夠開口:“誰的婚禮?”
嚴芷停下來,轉頭像看弱智一樣瞪了自己一眼:“你是不是傻了,我哥和你姐的婚禮啊,你一個伴郎怎麼說的話跟傻逼似的。”
韓以諾聽了嚴芷的話驚訝得要命,一時僵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結果這時突然響起了婚禮進行曲,嚴芷跺了跺腳,把韓以諾推到一邊兒,自己躲到了另一邊。
他一回頭就看到兩個人緩緩往這邊走過來,對周圍的人輕輕揮著手,非常恩愛的樣子。
這是他這輩子最熟悉的兩張臉,就算失憶三百次也絕對忘不了。
男人穿著純白色的燕尾服,身形修長,英俊面容,臉上帶著明朗的笑容。走在他旁邊的女子一臉羞澀的微笑,兩隻胳膊緊緊挽住身邊的男人。她穿著潔白的婚紗,婚紗的下襬繡著一朵朵精緻的玫瑰花,看上去美麗且美好。
周圍的人都在鼓掌,都在笑,有禮炮的聲音,還有禮炮帶出來的五顏六色的彩紙,男人笑著,寵愛的伸手把旁邊女子頭上的彩紙碎屑輕輕取下來,女子對著他粲然一笑。
明豔不可方物。
韓以諾覺得自己也應該笑,對面的嚴芷一邊鼓掌一邊衝他皺眉頭,用眼神問自己怎麼了,但是他真的笑不出來。
他覺得好像有棉花塞在他的喉嚨裡,這團棉花順著氣管一直塞進自己的心臟。
周海站在這條路的終點,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特別顯瘦,手裡一本正經的拿著一本褐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聖經的玩意兒,看上去非常神父。
那對新人走到周海面前停住腳步,周海伸手調整了一下脖子上的領帶結,然後清了清嗓子開口:“嚴冬棋,你是否願意娶韓佳為妻,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像愛自己一樣愛她,不論她生病或健康,富有或貧窮,都願意始終陪伴她到離開這個世界?”
周海的聲音嚴肅認真,從韓以諾這個角度能看到嚴冬棋的表情。他面帶微笑,不時轉頭衝自己的姐姐笑一笑,滿含寵溺。
他想開口叫一下嚴冬棋,但是嗓子卻無法發出聲音。
這誓詞就像是魔咒,讓他的四肢百骸就像針扎一樣痛入心扉,而在嚴冬棋開口說“我願意”的時候,這種痛達到了極點。
疼痛那麼真實,真實到韓以諾從夢裡醒了過來。
他猛地坐起來,大口大口的喘氣。
屋內一片靜謐,溫暖而黑暗。
韓以諾近乎崩潰的捂住自己的頭。
自從薛楷那句“總不能是因為你喜歡你哥”說出之後,韓以諾腦子裡時不時就會冒出這句話。在腦海裡反覆回想的頻率,甚至達到了要是韓以諾不刻意做點什麼,那聲音就能沒完沒了在韓以諾腦袋裡轉上一整天。
而他拼了命的在壓制因為這句話而冒出來的任何念頭。
不能這樣。
這個男人是姐姐最愛的男人,也不過因為是喜歡姐姐才答應照顧你罷了,你現在所有的一切,其實都不過是沾了姐姐的光而已,那是姐姐此生唯一的摯愛,不是嗎?那男人對你那麼好,好到像對自己的親弟弟一樣,你還想要怎麼樣呢?而且那人的性別和你是一樣的,這怎麼可以呢?
薛楷只是在和你開玩笑罷了,韓以諾,你不可以傻逼的連這種話都要當真。
你怎麼敢,怎麼能,怎麼可以喜歡他呢?
韓以諾近乎自我催眠的,一邊忽略自己內心的任何想法,一邊反覆的提醒著自己,殘忍的剖析著自己可悲的處境。
可是埋在心底的聲音那麼小,卻又那麼清晰,在這漆黑的深夜裡聽得尤其分明。
那個男人對你是那麼的好,他照顧你,給了你一個家,給了你那樣多的愛,你又有什麼理由不喜歡他呢?是男人又怎麼樣,你心裡其實一點兒也不在乎,對吧?而且他對你那近乎百依百順的寵溺,你再任性的多要求一點,他會不會也像平時那樣,一邊無奈的笑著罵你“小兔崽子”,一邊把你想要的統統送到你面前呢?
再多靠近一點點,他也不會生氣的吧?
這念頭就像是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