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嘴角,努力組織著言辭,“是這樣,其實,我也不是很懂,但我覺得,你自請協助宣郡王審理馮老將軍的案子,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
葉青殊抬眼認真看著他,“其實不但這次,上次你奏請皇上令馮老將軍進京自述,我就覺得了,似乎有些,急功近利了”。
上輩子,葉守義回潁川以教書授徒為樂,在仕途上根本無法給葉青程以絲毫助力,葉青程反而不驕不躁,謹小慎微,恰到好處的把握著分寸。
這輩子有葉守義照拂,葉青程只會走的更順遂,當然,盯著他的人也更多,按理說,他不該這般鋒芒畢露到這種近乎急迫的程度才是。
這般雖然確乎能最快的甩開葉守義首徒義子的名頭,確乎能更快的崛起,卻實在太過冒險。
加上這一次又一次的陰謀幾乎是明晃晃的對著他來的,葉青殊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葉青程太過冒進,以致於招來禍端。
葉青程見她說的是這件事,略略放了心,笑道,“放心,我有分寸”。
他自然也知道謹慎穩妥才是長久之道,只他實在等不及了,就算他穩穩當當的在父親和支國公府的照拂下,一路平步青雲,要走到父親的地位也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時間。
二十年後,阿殊的孩子都考狀元了,那時候,他再位高權重,於她也不過是錦上添花。
他要的是在她需要他的今天,盡他所能走的更高,才能成為她最堅定、最有力的依靠!
他等不及了!
葉青殊有心想勸兩句,但她對為官權謀之道實在不太懂,而上輩子,葉青程無疑將為官權謀四字玩到了極致,年紀輕輕便坐到了閣老的位子,天下人莫不側目。
自己一個外行,指手畫腳的,說不定反倒害了他,便也就放下了這個話題。
兩人吃過飯,葉青程便提議移步去梢間,將他背上的印記畫下來。
葉青殊親自研墨,葉青程仔細回憶著背上的圖案,一筆一劃的仔細臨摹出來。
隨著他的動作,葉青殊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她生於京城,常與皇家子弟打交道,比葉青程更加熟悉皇室的象徵金鳳花。
葉青程剛畫到一半,她就已經看出來了,只兀自不肯相信,緊緊盯著他的手,眼都不敢眨一下。
葉青程努力忽視她過於灼熱的目光,努力不讓自己的手顫抖,直至落下最後一筆,方抬眼看向葉青殊。
葉青殊微垂著頭,面色清冷,一雙杏眸低垂著盯著手中兀自不自覺研磨著的墨塊,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全部的情緒。
葉青程固執盯著她,葉青殊卻始終沒有抬眼看他,直到外間安和的聲音響起,“大爺,老太爺請大爺用過晚膳後,去外院書房一趟”。
是了,今天發生了那麼多事,葉老太爺定然是要問一問的,特別是現在葉守義不在京城。
葉青程動了動唇,是個無聲的阿殊,他想問她到底怎麼看他的身世,想問她會不會因他的身世疏遠他、甚至防備他,想她和他說說話。
甚至哪怕她什麼都不說,只抬頭看他一眼也好……
葉青程慢慢站了起來,啞聲開口,“阿殊,我先去祖父那”。
葉青殊嗯了一聲,卻始終沒有抬頭,墨汁不知什麼時候早就溢滿了硯臺,流瀉而出,墨跡順著花梨木嵌螺繥大理石的書案慢慢攀爬,浸入鋪在書案中央的薄宣,薄宣上怒放的半朵金鳳花因著浸入的墨跡暈染開來,糊成一片……
其實,就算是他背上紋上去的那半朵金鳳花,也是可以這般糊成一片的——
葉青程深盯一眼了彷彿正在認真研著墨的葉青殊,轉身離去。
葉青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至不可聞,葉青殊輕輕抬起手,將墨塊仔細放在硯臺上的置架上,伸出止不住發抖的雙手,慢慢將書案上蔓延的墨跡攏向正中的薄宣。
宣紙上的墨越來越多,越來越濃,漸漸淹沒了紙上那半朵盛放的金鳳花,又慢慢淹沒了整張紙。
看起來,彷彿葉青程從來沒有在書案前坐下畫下了那樣的半朵花,彷彿一切都只是她一個惡作劇,是她閒極無聊,用墨汁淹死了一張紙……
……
……
葉守義升官的速度堪比火箭炮,葉老太爺雖十分滿意,心中卻總是隱隱有著遺憾,葉守義實在太過君子之風,太過淡泊名利了!
君子之風沒有錯,淡泊名利也沒有錯,可就算是孔子也講究學而優則仕,就算是孟子也講究達則兼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