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起頭時,葉青殊已恢復了平日的冷淡,陶氏親熱挽住她的胳膊,“五丫頭可算是回來了,老太太可天天唸叨著呢”。
一開口就刺她不孝,常駐外家,勞的親祖母掛念,陶氏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逮著機會就踩她和長姐。
葉青殊只當沒聽懂,訝異反問,“祖母唸叨我?那怎的不派人去接我?我等了一個月都沒等到祖母派人來,只好自己回來了”。
她在外祖家一住一個多月固然不對,可葉府一個多月連派個老媽子問一聲都不問,更是不對。
陶氏嘴角笑容一僵,這死丫頭平時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今天怎麼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了?
陶氏正要反擊,支其意已不耐煩道,“站在這裡幹什麼?我們快去見姑姑”。
陶氏到嘴邊的話噎在嗓子眼,恨的直咬牙,支國公府的人仗著出身,一個比一個盛氣凌人,連個毛頭小子也敢這麼跟她說話!
“表哥既然來了,還是先跟我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
“那還不快點!”
支其意一臉不耐,葉青殊指著杜鵑幾人道,“再勞煩大伯母遣人將我這幾個丫鬟送到我的院子去”。
陶氏轉眼看杜鵑幾人皆是眼生,知道定然是從定國公府帶回來的,有心要質問幾句,一想老太太見了定然不高興,倒是不用自己做壞人,遂笑著遣人去了,陪著兩人一路往龐氏的養德居而去。
幾人剛到養德居院門處,龐氏貼身大丫鬟芳蘭領著兩個小丫鬟迎了上來,將幾人讓進了養德居的正廳。
正廳中龐氏穿著青蓮色灰鼠皮皮襖,灰白的髮髻上只插著兩支老銀扁方,束著萬字不斷頭的抹額。
養德居取“儉以養德”之意,葉老太爺一貫主張勤儉持家,養德居中是不設地龍的,只放了幾個炭盆,龐氏年老畏老,因此在家中也穿著皮襖。
此時她歪坐在正中的紅木松鶴延年羅漢床上,兩個穿粉綠小襖的小丫頭一邊一個跪坐在腳踏上拿著美人錘輕輕替她捶著腿,三兒媳阮氏跪坐在羅漢床上殷勤替她捏著背。
羅漢床下兩側各擺著一溜錦凳,葉府的女孩兒們按年紀長幼順序坐著,龐氏年紀大了,就怕冷清,因此每日早晚、並來客的時候必然是要媳婦孫女們都伺候在側的。
因此養德居中雖不燃地龍,龐氏的老太太款倒是比支老夫人還要大。
龐氏教養孫女們規矩嚴整,經常教導孫女們要以德以儉為先,一季四件衣裳兩件首飾,除出門、或有極其重要的客人到訪外,決不許胡亂花錢多做。
且這一年四季的衣裳上身都是一水的玫瑰紅萬字流雲妝花緞子,下面都是白色的挑線裙子,只隨著季節的不同做的厚薄程度不同。
現在還是初春,姑娘們穿的就是玫瑰紅萬字流雲妝花小襖並白色挑線裙子。
葉家人,不分男女大多美貌,此時一溜兒的坐著,都穿著一模一樣的衣裳,遠遠望去十分整齊養眼。
然而在這過於整齊的葉府姑娘們中,葉青殊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居於首位的長姐,她的長姐總是有一種特殊的氣質,讓人在千萬人總是能第一眼就看到她。
十三歲的長姐一如她記憶中的模樣,柳眉杏眼,眼角天生帶著甜美又惑人的殷紅,微微勾起的弧度如名家寫意,畫盡了世間風流,玉白的鵝蛋臉彷彿帶著淡淡的熒光,容光逼人,令人一見之下便生自慚形穢之感,卻忍不住愛慕親近。
這就是她的長姐,她姿容絕世的長姐,她溫柔甜美的長姐,她盛年早夭的長姐
時隔二十九年,二十九年的午夜夢迴,葉青殊再一次見到了活生生的長姐,她迤邐的紅色裙襬上百蝶翩飛,卻再也不會幻化做令人絕望的無邊血海,讓她看不到盡頭,更到達不了彼岸……
“阿殊,你怎麼了?”
端坐在錦凳上的葉青靈顧不得儀態,猛地站了起來,急急朝葉青殊小跑而來,葉青殊下意識摸了摸臉,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眼淚已流了滿臉。
“阿殊!阿殊,發生什麼事了?快告訴長姐,阿殊”葉青靈想握住葉青殊的手,又想起葉青殊是最厭她觸碰她的,又趕緊縮回手。
看著神色焦灼,鮮見的手足無措的長姐,葉青殊的淚水越發控制不住了。
支其意不可思議的看著淚水漣漣的葉青殊,這醜丫頭也會哭?那天她頭上摔了個大窟窿都沒哭!
他突然想到一個可能,頓時驚悚了,連退兩步,厲聲喝道,“葉阿醜,你可別想著跟表姐告狀啊!你也害我摔了一大跤,我們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