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難受?”
子青哽咽道:“奴婢心裡面,很是後……後……後怕。”他鬆了口氣:“傻丫頭,我就是餓死八次,也不會咬你一口的,你這怕沒名堂。是人都會害怕,這半點兒都不稀奇,世上沒有不會害怕的人,我也不例外!”為不讓她睡著,他繼續道,“當年的五老教一役,開打前,我的腿就軟了,只好坐著跟六人過招,可六人卻以為我是故意氣他們。唉,幸虧他們都看不起我這個寂寂無名的後生小子,大意輕敵,這才讓我僥倖勝了。所以,你以後要是又見我坐著跟人打架,那八成是我的腿又軟了!”
子青好笑之餘,驚奇得話都說不出來。沒想到武功絕頂的趙長安,臨敵時亦會恐懼如斯!
“第二次,是跟血王苗絕天決戰。我中了埋伏,被關在血牢裡,血王開啟機關,從牢壁的無數小洞裡,湧出了大股大股的鮮血,混合著人的內臟、肌肉、骨頭、眼珠、面板、毛髮、手指,要淹死我!那血,還有肉,一點兒一點兒地沒過了我的腳背,浸溼了我的雙膝。”他又發抖了,“我……被嚇哭了。這種糗事,當時只有血王和我知道,後來,只有我自己知道,現在,你也知道了。”
子青想象那血腥恐怖的情形,緊緊握住他的手,柔聲安慰道:“您已經夠膽大的了,要換了奴婢,當時就嚇死了。”
趙長安平靜了一下心情,問道:“後來絕情谷一戰,你聽說過嗎?”
“聽說過!”子青當然聽說過,但凡是個人,又長著耳朵,又有誰會沒聽說過那慘烈至極的一戰?
趙長安接著道:“那次決戰的日子,是那年的八月初八,據說,那一天是絕情大娘的生辰。可實際上,起初定的日期是八月初二,那一天才真的是她的生辰。”
“可怎麼又改期了呢?”
趙長安頓了一下,說道:“因為……我在八月初一的半夜裡,就拔腳開溜了!我一想到要去跟那個功夫高得駭人的女魔頭決戰,就怕得氣都喘不過來。八月初一晚上,趁著華先生、馮先生一個不留神,我就從後院翻牆溜了。”
子青目瞪口呆,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馮先生、華先生他們急得到處找我,我臨陣脫逃的事要傳了出去,那我可真就完了,後來,馮先生總算在一間破廟裡堵住了我,這時已是八月初六的午後,他不停地勸我、鼓勵我、求我,嘴都說幹了,就差給我下跪了。”他嗤嗤笑著,“最後,我是被馮先生押進絕情谷的。”
子青啼笑皆非,一邊勉力回應,一邊雙眼又合上了。趙長安忙握住她的手心,催送真氣:“好子青,乖子青,不要睡,這裡又冷又黑的,我一個人太孤單了,你就陪著我聊聊天解解悶吧!”
子青虛弱地笑道:“嗯!世子殿下,我們會死嗎?卻不知,世子殿下這個膽小鬼餓死後會是什麼樣兒?聽老輩人說,人死後都會託生,卻不知餓死鬼怎樣投胎?”
趙長安道:“一定很瘦,也很黃,肚皮呢,一定早就貼在後脊樑上了。若得投胎,我定再不會去皇家,只找個鄉下私塾裡的先生做父親!”
“為什麼?”子青不解。
他神往地道:“投生到私塾先生家後,我不用再學武功,也不用再學什麼朝章禮儀,天天就在竹籬茅舍間,捉蟲鬥草,戲水網魚。待長大了,就子承父業,教幾個山野蒙童,粗茶淡飯,麻衣布履,悠遊一生。只不過……我既是餓死鬼投胎,我那做私塾先生的爹卻需略有薄產,不然……只怕不出三五個月,一個家就要被我吃得傾家蕩產。”言猶未畢,兩人已放聲大笑,但牽動飢腸,愈覺似有一柄鈍刀在胃內慢慢切割。加之近三天滴水未進,舌焦唇燥,趙長安只覺口中如曬乾的鹹魚般苦澀,兩眼也昏花了。
而子青雖勉力陪著他說笑,卻早已聲息奄奄,氣若游絲。趙長安一手攬著她的腰,另一手握住她的手心,緩緩傳送真氣,護住她的心脈,昏昏沉沉中,不覺闔眼。
不知過了多久,他一驚,清醒過來,檢視懷中的子青,只覺她呼吸微弱,四肢冰涼,已命懸一線。他輕輕搖晃她,讓她醒醒。她此時神智已時清時亂,掙扎道:“世子殿下,奴婢……對不住您……”
他恐她話說得多了,更虧身體,道:“乖子青,你別說話了,我說吧。”情急間,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感覺她又要入睡,忙道,“我唱支曲子給你聽,好不好?”
他將子青緊抱在胸前,低聲哼唱:
“霜風漸緊寒侵被,聽孤雁,聲嘹唳。一聲聲送一聲悲,雲淡碧天如水。披衣告語:雁兒略住,聽我些兒事。
塔兒南畔城兒裡,第三個,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