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由氣呼呼地道:“為什麼不救你們?哼哼,我倒是想救來著,可也要手長,夠得著才成啊!你讓唐哥把我引到八里臺,等我再多繞三百多里地趕回來時,早沒你們倆的影子了,等我趕到興慶,也只能在城裡四處打探,卻往哪兒救你們去?”
“那後來你又怎麼知道我們在歡樂宮?”
“那還不是靈目子大肆炫耀的結果!”馮由搖頭道,“他兩掌把你打下井,開心得整個人都迷糊了。在這三天裡面,他每天最少要對三百個人說上九百遍,他是如何把你打敗的。也虧得他四處顯擺賣弄,現在整個興慶城裡都傳遍了他和你血戰八百回合的經過,我聽了這驚天動地的‘歡樂宮決戰’,這才趕了過來。”
“嘿嘿嘿……”趙長安左手指天,右手劃地,調侃道,“我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能掐會算,早就算定了,叔叔你放心不下我這個昏頭昏腦、粗手笨腳的憨貨,定會十萬火急地趕來救我們脫困的。”
馮由又一瞪眼,但嘴角卻在笑:“唉!才一出井,就這麼憊賴?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著急上火?索性就等殿下您做了蓮花六郎,再等太后娘娘為您誕育聖躬,生下兩個小皇帝來,臣再來接殿下回汴京省親。這樣既促進了大宋、西夏兩國的邦交,且兩國的帝位也都後繼有人。皇上、王太后見了,不知會有多麼歡喜呢!沒成想,這事關兩國千秋萬代的一樁雄圖偉業卻讓臣給攪黃了!唉!千古罪人!千古罪人哪!”他一邊說,一邊不住搖頭,一副痛心疾首、懊悔萬分的樣子。
趙長安被調侃得耳朵根都紅了,回身便走:“惹不起,躲得起,我再去吃點兒東西。”
子青直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又好笑,又不解:這二人名為主僕,趙長安卻只要沒外人在場的時候,便喚馮由為叔叔,而兩人的關係輕鬆隨意,更像摯友,神態親密,倒如父子一般。但趙長安在隨意中又透著對馮由的尊重,只有對師父,才會有這樣的態度。
馮由起身,對子青道:“子青姑娘,歇得差不多了,我們走吧,前又記面還有老長的一段路要趕呢!”二人上車,子青見趙長安在臉一覆了一張麵皮。這張臉平常得要命,隨你是誰,就是用盡全力去記!,也是萬萬記不住的。
子青笑謔他怕見人。趙長安卻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要是亮著那張臉,一路上若遇到個人,終究不好。且這西北看著荒涼,實則藏龍臥虎,我們的相貌打扮,還是越不起眼越好。”他這一張口,聲音都變了,變成了地道的官話,略帶一絲江南的口音。
子青忍不住兩眼發直,著實恭維了他一番。他一笑,追問馮由是怎麼把那八九百武士全弄暈的。馮由卻氣呼呼地道:“哼哼,這兩天我在上面急得發瘋,你小子倒還有閒情,在下面唱小曲哄人開心!我憑什麼要告訴你這看家的本領,賣身的本錢?”
趙長安招架不住,連連作揖告饒。子青忙解圍,問道:“馮先生,奴婢有件事不明白,何以不殺了沒藏太后?”
趙長安笑道:“傻孩子,這你就不懂了。這女人陰險狠毒,淫蕩無恥,起居服御又奢華糜費,像這種以天下養的太后,真是西夏的禍水。殺了她,對我大宋沒一點兒好處,留著她,卻等於為西夏留了一個勁敵!況且,做母親的這種樣子,那她的那個兒皇帝定也好不到哪兒去,西夏落在這種人手裡,還會有好國運?只可憐了西夏的老百姓!”
當夜,馮由找了個避風的山凹停下,在車旁生了一堆火,讓子青睡在車上,他與趙長安則和衣在火堆旁將就了一夜,次日一早又接著趕路。到晚間,他又讓子青睡車上。這回,子青卻死活不幹了:“奴婢怎能讓馮先生和殿下睡在地下?又冷又硬又髒的。”
“那依姑娘你的意思,難不成倒讓我們兩個大男人來這車裡頭睡,你一個女孩子家倒躺在地下?”
趙長安忙打圓場:“叔叔,叔叔,睡哪兒倒沒所謂,可……”他苦著臉,“叔叔可不可以快點兒找個有人煙的地界去?吃了兩天的麵餅,真吃得我一聽見個‘面’字,就肝腸寸斷,好歹先換了口味再說。”
“哼!吃了山珍想海味,你小子要還在井裡,恐怕就不會想著要換口味了吧?這才幾天的工夫?就胳膊肘向外拐,幫著小姑娘說話?”趙長安聽了只得苦笑。
次日又趕了一天的路,傍晚,馮由遙指前方一處山巒起伏的地方:“喏,前面就到遼國的地界了,那座城叫靜塞,看著很小,卻是去西域波斯等國的必經之路,商旅來往,最是繁華富庶,殿下要換口味,沒有比這更好的去處了。”
三人驅車入城,趙長安、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