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有些傾軋罷了。”說到這裡,他的語調突然變得尖銳起來,語氣也有了些憤怒之意。
“可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會犯下勾結韃虜入關,坐視……不,是暗中支援寧王謀逆,這樣足以遺臭萬年的罪過!我真是想不通,他已經入了文淵閣,位極人臣,就算新政會削弱內閣的權柄,可他若是願意改弦易轍,卻未必不能在參政院中佔有一席之地,畢竟……”
參政院還沒有正式登上大明的朝堂,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個擴大版的內閣也越來越完善了。目前,參政院以書院學子為主,混雜著不少開明的低階官吏,主持的卻是焦芳。
論政略見識,焦芳其實是不如楊廷和的,所佔的優勢,也不過是個先機罷了。
後者的城府氣度都是了得,大勢已經如此,若是以國家大事為重,未始不能在參政院有一番作為;就算咽不下這口惡氣,急流勇退也不失為良方;就算真的不碰南牆不回頭,也應以政略相抗衡,申明自己的主張才是。
若是易地而處,楊慎只能想到這三種辦法,無論哪一條,都是有可行之道的。就拿他參與的立法工作來說,其實這裡面體現的,就是制衡之道。
以法紀維護弱勢的民眾利益,以法紀消弭特權,別看這些東西都是謝宏主張的,可他在其中卻得不到任何便宜。等到法制健全的時候,他這個冠軍侯的權勢會縮水很多,到時候,他依然會受到天下人的景仰,可那卻都是來自於他過往的事蹟,而不是那個官職。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爭鬥的雙方似乎都沒有私心,至少楊慎可以肯定,楊廷和是沒什麼私心在的。可他實在想不通,本著公心,老爹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情?難道他不知道,這種事的難度無異於走鋼絲,一個不好,就是天下傾覆的局面嗎?
“用修……”李兆先欲言又止。
楊廷和和李東陽都是那種肚裡做文章的人,不過兩人的性格卻不盡相同。
李東陽的心機沒那麼陰沉。雖然有多謀之名,可李東陽擅長權衡,喜歡用堂堂正正的手段,手段也跟狠辣不沾邊。所以,歷史上的李東陽,才會在正德七年被楊廷和暗算,憋悶無比的離開了朝堂,最後鬱鬱而終。
還有一點不同就是,李東陽和李兆先父子間的關係也有些怪,自從後者懂事以後,一直就不怎麼著調,對傳統的東西都深惡痛絕,最後更是走上了跟老爹完全相悖逆的道路。
按照這個時代的觀念,有這種忤逆兒子,老爹就算被氣死,也不是啥怪事,執行家法,趕出家門,見面就罵,才是李東陽應該做的。
可實際上,李兆先入書院前後,父子間的關係卻全然沒有變化。大概是李兆先不著調太久,李東陽已經習慣了吧,兩人還是跟以往一樣,見面會問候,閒暇的時候會聊天交換意見,連爭吵都很少發生,也算是一樁異數了。
入了新年之後,由於楊廷和等朝臣的死,去年除夕夜的那場陰謀也慢慢浮出了水面。掌控了大同之後,謝宏就已經審訊了相關人等,對那場陰謀,他也是瞭然於胸了,當然不會對參與者客氣。
楊廷和死訊一經傳出,候德坊和路邊社便馬上全力開動,將那件陰謀公諸於眾,士林方面還沒來得及造勢,這些人的罪名就已經被敲定了。
而在李府,這件事也成了父子二人談論的話題,得了李東陽的指點,對於楊廷和等人的心態,李兆先多少也有些瞭解,可話卻不太容易說出口。
“李兄既能為小弟解惑,還請直說無妨。”
“嗯,我爹說過一些話,歸納起來的話,無非就是兩層意思,一是習慣了,就如同物理學說的慣性一樣。他們或是習慣了士人的特權,或是習慣了士人在朝堂上的強勢,總覺得這些東西是萬年不變的,因此對於變化無法適應,所以會做出很多荒唐的決策。”
“此外,就如同立法一樣,儒家制度的根基就有問題。新法是立足於保障民眾利益,本著國富民強的精神而創立。而儒家卻是假定先賢們都是正確的,將其言論奉若金科玉律,不可更改,然後在這個基礎上,確立制度,根基就歪了,建起來的建築又豈能屹立不倒?”
這些當然不會是李東陽的原話,儘管面對一敗塗地的局面,他也在反思,可對於新法的精神,他卻沒辦法一下就接受並理解了,這些話都是李兆先自己總結出來的。
就如同後世的自由宣言一樣,儒家也是確立了一個標準,然後在這個基礎上做增補完善,模式相同,可根本上的精神卻不一樣。在先賢理論的基礎上,可以變更的幅度非常之小,哪怕是如王守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