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寓言,在抽象理式的意義上與現實主義小說所執持的現實生活題材根本脫節。它根本地形式化了。
心理也是這樣。現代小說基本是一種心理表述,一種心理對於現實社會歷史形態的超越,一種對於人的存在狀態和生存方式的抽象概括,一種個我終極絕對意義上的價值解讀和人性解讀。這種解讀是扭曲變態的,是荒誕離奇的,是魔幻驚懼的。換言之,現代小說本身就是現代社會下人性扭曲變態、存在荒幻離奇、心理恐怖莫明的展布。這與現實主義意義上基於更高意義的批判性表現是毫無關係的。
2.符號化及模具化
就形式建構言,現代小說是一種抽象,其表現就是寓言化、符號化、模具化;就其思維方式言它又是一種意象,其表現就是夢幻化、荒誕化、醜陋化。傳統審美體系對於現代小說的概括已經蒼白無力。有一個基本的事實是,現實主義(包括浪漫主義以及古典主義之前的神話、史詩等)關切的社會歷史內容其作為題材,已經失去小說藝術主體的地位;它們只是作為象徵或心理的素材,作為一種邊角邊料在聽命於象徵體式或心理構式的需要,成為形式和符號的物質材料,其自身的客觀性和現實性已經死亡。
但是,作為人類藝術的現代形態之一,在人及其存在這個“靈魂”上並未走遠;它只是為此換了一副病體,一副倒錯的肢體而已。這種靈魂——對於人及其存在的關切——的依舊執持,使得現代小說在其藝術建構的形式因素中不免殘留某些斷筋朽骨,殘留一點餘溫剩熱,那具已經死亡的傳統軀體在寓言或象徵的意義上鬼氣遊屍。
我們無法將現代小說的理念講得通俗易懂。我們只能在具體例證的描述中作一點淺近的分析。而且只能推出兩個初步體式稍示印證:這就是象徵式小說和心理化小說。
3.象徵式
象徵式小說已經完全與現實情景的邏輯規定脫離,變成某種理式或意義的形式抽象。它是要概括某種現實或某種意義,但本質地講它又只是一個形式,一種建構:情節本身是喻體,人物只是整個象徵體系中的一個象徵符號。當然,人物及其關係也就可以超越現實時空,在象徵或影射的意義上重新結構,成為一種象徵性的意義結構。
張抗抗的《第四世界》有一個超現實的故事:一個教授被劫持到一輛破舊的汽車上,由一個司機統治著去追趕一團神秘的藍光。一路上圍繞方向、路線、修車、吃飯諸如此類非常乏味無聊的問題發生著矛盾,最後司機一意孤行,驅車撞毀在懸崖下。這個故事在全部情節和細節的描寫上,都有著與現實生活酷似的、濃郁的現實主義意味,但肯定不是一個典型化的或者真實性的現實題材,而是一個象徵:它象徵了中國知識分子與極左政治和愚昧落後的現實之間的關係狀況,故事本身獲得超越性,成為具有深刻意旨和概括力度的象徵體系。
4.心理式
心理小說亦復如此。要而言之,心理小說不是人物心理的現實性描述,而是作者心理和夢幻的符號性表述。情節也好人物也罷,包括環境,都充分心理化和夢幻化了。顯然,這裡的心理化不是生物意義的心理科學分析,而是寓意和感覺的符號系譜。變形、意象、圖式、幻覺、夢囈成為常用的符號,整體看來又是一個心理實體,是意象和圖式的體系化和系譜化。大致的情節或隱約的人物,或者逼真的故事和環境,都是這一系譜的構件和譜文。
韓少功的《爸爸爸》寫一個名叫丙崽的類人在一個村族變遷中的符號性存在。他是男性,弱智卻神秘,荒謬卻靈異。他從出生到老只會說兩句話而且是褻瀆起碼倫理規約的。他既是全村上下人人皆知的白痴,又是族長和村民不得不依恃的神物。當他手指著一角亭子的飛翼時,人們並沒有理解他的手語的含義;只有到械鬥大禍降臨時節,人們才理會那可能是指示人們應該遷徙。然而,人們還是把他作白痴看,而且把他納入減負除劣的行列,與其他婦孺病殘一樣地給他服了毒藥。然而,他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沒有死。他成為那個村族世界的永恆。這個小說是韓少功心理世界中某種存在狀態和文化狀態的真實圖景,是關於此種存在狀態和文化狀態的個我解讀,並不具有客觀本質的現實意義。簡言之,只是一個夢囈或幻覺。
二、小說的寫作
(一)編故事
1.塑造人物性格
情節是傳統小說的根本要素;學會編織情節、俗中所謂編故事是小說寫作的一個基本功。問題是:編什麼?怎麼編?這裡有個前提就是人物性格。換言之,編故事的根本依據或者說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