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卻愈發覺得那個表姐當真是懂自家阿兄,只不過……
古樸典雅的殿堂之中,王維母親崔氏坐在首位,臉上的神情依舊無喜無悲,她輕輕品著價值不菲的廬山聞林茶,這種茶sè澤翠綠、香如幽蘭,味濃醇鮮爽,芽葉肥嫩顯白亮,它屬於“貢茶”之列,放到後世,大約就是zhèng ;fǔ特供,並非一般人可以享受到的。
下首的是一個年近三十的青年,他穿著一襲華貴的衣衫,頭髮鬚髯烏黑油光,可見其平rì裡養尊處優,保養的極好,不過他的臉sè卻顯得蒼白,看起來有些酒sè過度,很難想象“酒sè過度”能用來形容這樣一個已經算是大齡青年的人。
但崔氏卻知道,自己這位堂弟崔珀自幼就不學無術、喜好聲sè,他的父親崔玄曦如今乃是博陵崔氏的長老,即便自家親兄長崔璩也要受制於他,這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崔氏的父親崔玄暐十多年前在神龍二年(706)已經去世了,自此她這一房就勢弱下來。
而崔玄暐在崔氏可曾是扛鼎人物,他在武后當朝時,歷任天官侍郎、鳳閣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即宰相),後與又張柬之、敬暉等人發動神龍革命,迎立中宗復辟,封中書令、博陵郡王。可惜遭韋皇后與武三思排擠,被流放白州,赴任途中病死。
崔珀好整以暇的品著綠茶,心說這河東王氏確實不愧是太原王氏分出去的頂尖世家,這茶就配得上它的地位,不過,既然河東王氏的頂樑柱王處廉已經去世,這王氏的富貴還能持續多久呢?崔珀在心中冷笑著。
王處廉作為從五品下的上州司馬加朝散大夫,已經極為顯貴,畢竟唐時升遷有三個坎,一是要入流,流內為官,流外為吏;二是要進五品;三是要進三品。六品以下的散官都叫“郎”,所以又稱“郎官”,散官是用來決定品級俸祿的,職事官決定職位,王處廉的職事官便是上州司馬,而散官則是朝散大夫。
原則上講,做官謹慎無誤,沒有超人的政績,正六品就算到頭了。五品以上為“大夫”。五品以上的官,沒有在外做過州、縣官的人,根本就無法邁過這個坎,還有嚴格的人數限制,而且要出類拔萃,考核優異,皇帝特別恩眷、器重,才能授予。
至於三品以上的官,因為地位高,聲望遠,則不會輕易授人,除了宰相和各部門長官以外,剩下的差不多都是名譽官,沒有實權,常常授給歷朝元老,以示恩寵。
由此可見,以王處廉不到四十歲的年齡,做到相當於後世省部級的高官,真可謂前途無量,就算是崔氏的兄長崔璩,如今也不過是從五品上的著作郎加朝請大夫,這就是世家大族的優勢了,他們擁有強大的人脈關係,只要有能力,那升官速度可以用火箭來形容。
崔瓔珞聽聞自家長輩也來到了這裡,面sè不由有些難看,看來這次她真的有些疏忽大意了,忘記了博陵崔氏中也並非鐵板一塊,只要是世家大族,越是興盛的,則內鬥就越劇烈,除非遇到什麼大事,才會不得不聯合起來,否則必定要爭權奪利一番。
崔瓔珞來到殿堂的時候,見到坐在那兒一副自我感覺極好模樣的族叔崔珀,心裡頓時明白了三分,這族叔連個官身都沒有,只是仗著自己有個老資格的爹,在博陵崔氏之中指手畫腳,還真是不知所謂。
崔珀見到清麗動人的崔瓔珞,笑容頓時收斂,以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口吻訓斥道:“誰讓你偷偷來這裡的,真是一點家教都不懂!”
崔瓔珞神sè不變,卻是自顧自的站到自己的姑媽身邊,恭恭敬敬的為她添茶,動作優雅動人,毫無瑕疵,讓崔氏那古井不波的臉上都多了一分笑意。
崔氏原本就不耐煩這個只知聲sè犬馬的崔珀,所以她不鹹不淡的說道:“瓔珞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親侄女,來看看我這個姑媽有什麼要緊?”
崔珀臉上有些掛不住,崔氏的氣場確實比較強大,那種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sè的風格,簡直不像一介女郎,也有可能她真正達到了“無yù則剛”的境界。
而崔瓔珞也聰明得很,不聲不響,只是幫自家姑媽、未來的婆婆添一杯茶,便輕鬆借勢,根本不必有**份的去與這族叔頂嘴。
便在這時,王維不急不緩的來了,他的臉上依舊有生病初愈後的蒼白,不過氣質儒雅溫和,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便是對他最好的形容,無論站在那兒,都會一下子成為別人矚目的存在。
待到瞧見母親身邊的清麗少女,他的神sè有細微的變化,在瞬間不少記憶又一下子湧了出來,就像看老舊的電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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