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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捧著匣子,八戒拖著龍婆,半雲半霧,頃刻間到了國內。原來那金光寺解脫的和尚,都在城外迎接,忽見他兩個雲霧定時,近前磕頭禮拜,接入城中。那國王與唐僧正在殿上講論,這裡有先走的和尚禮仗著膽入朝門奏道:“萬歲,孫豬二老爺擒賊獲寶而來也。”那國王聽說,連忙下殿,共唐僧,沙僧,迎著稱謝神功不盡,隨命排筵謝恩。三藏道:“且不須賜飲,著小徒歸了塔中之寶,方可飲宴。”三藏又問行者道:“汝等昨日離國,怎麼今日才來?”行者把那戰駙馬,打龍王,逢真君,敗妖怪,及變化詐寶貝之事,細說了一遍。三藏與國王,大小文武,俱喜之不勝。
國王又問:“龍婆能人言語否?”八戒道:“乃是龍王之妻,生了許多龍子龍孫,豈不知人言?”國王道:“既知人言,快早說前後做賊之事。”龍婆道:“偷佛寶,我全不知,都是我那夫君龍鬼與那駙馬九頭蟲,知你塔上之光乃是佛家舍利子,三年前下了血雨,乘機盜去。”又問:“靈芝草是怎麼偷的?”龍婆道:“只是我小女萬聖宮主私入大羅天上靈霄殿前,偷的王母娘娘九葉靈芝草。那舍利子得這草的仙氣溫養著,千年不壞,萬載生光,去地下,或田中,掃一掃即有萬道霞光,千條瑞氣。如今被你奪來,弄得我夫死子絕,婿喪女亡,千萬饒了我的命罷!”八戒道:“正不饒你哩!”行者道:“家無全犯,我便饒你,只便要你長遠替我看塔。”龍婆道:“好死不如惡活。但留我命,憑你教做甚麼。”行者叫取鐵索來,當駕官即取鐵索一條,把龍婆琵琶骨穿了,教沙僧:“請國王來看我們安塔去。”那國王即忙排駕,遂同三藏攜手出朝,並文武多官,隨至金光寺上塔。將舍利子安在第十三層塔頂寶瓶中間,把龍婆鎖在塔心柱上,念動真言,喚出本國土地、城隍與本寺伽藍,每三日送飲食一餐,與這龍婆度口,少有差訛,即行處斬,眾神暗中領諾。行者卻將芝草把十三層塔層層掃過,安在瓶內,溫養舍利子。這才是整舊如新,霞光萬道,瑞氣千條,依然八方共睹,四國同瞻。下了塔門,國王就謝道:“不是老佛與三位菩薩到此,怎生得明此事也!”行者道:“陛下,金光二字不好,不是久住之物:金乃流動之物,光乃熌灼之氣。貧僧為你勞碌這場,將此寺改作伏龍寺,教你永遠常存。”那國王即命換了字號,懸上新匾,乃是“敕建護國伏龍寺”。一壁廂安排御宴,一壁廂召丹青寫下四眾生形,五鳳樓注了名號。國王擺鑾駕,送唐僧師徒,賜金玉酬答,師徒們堅辭,一毫不受。這真個是:邪怪剪除萬境靜,寶塔回光大地明。
畢竟不知此去前路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荊棘嶺悟能努力 木仙庵三藏談詩
話表祭賽國王謝了唐三藏師徒獲寶擒怪之恩,所贈金玉,分毫不受,卻命當駕官照依四位常穿的衣服,各做兩套,鞋襪各做兩雙,絛環各做兩條,外備乾糧烘炒,倒換了通關文牒,大排鑾駕,並文武多官,滿城百姓,伏龍寺僧人,大吹大打,送四眾出城。約有二十里,先辭了國王。眾人又送二十里辭回。伏龍寺僧人送有五六十里不回,有的要同上西天,有的要修行伏侍。行者見都不肯回去,遂弄個手段,把毫毛拔了三四十根,吹口仙氣,叫“變!”都變作斑斕猛虎,攔住前路,哮吼踴躍。眾僧方懼,不敢前進,大聖才引師父策馬而去。少時間,去得遠了,眾僧人放聲大哭,都喊:“有恩有義的老爺!我等無緣,不肯度我們也!”且不說眾僧啼哭,卻說師徒四眾,走上大路,卻才收回毫毛,一直西去。正是時序易遷,又早冬殘春至,不暖不寒,正好逍遙行路。忽見一條長嶺,嶺頂上是路。三藏勒馬觀看,那嶺上荊棘丫叉,薜蘿牽繞,雖是有道路的痕跡,左右卻都是荊刺棘針。唐僧叫:“徒弟,這路怎生走得?”行者道:“怎麼走不得?”又道:“徒弟啊,路痕在下,荊棘在上,只除是蛇蟲伏地而遊,方可去了。若你們走,腰也難伸,教我如何乘馬?”八戒道:“不打緊,等我使出鈀柴手來,把釘鈀分開荊棘,莫說乘馬,就抬轎也包你過去。”三藏道:“你雖有力,長遠難熬,卻不知有多少遠近,怎生費得這許多精神!”行者道:“不須商量,等我去看看。”將身一縱,跳在半空看時,一望無際。真個是:匝地遠天,凝煙帶雨。夾道柔茵亂,漫山翠蓋張。密密搓搓初發葉,攀攀扯扯正芬芳。遙望不知何所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