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
他一愣,幾乎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這一刻他才驚覺自己居然一直在顫抖。
“我沒事”她忽然拽開一點外套的邊緣,零亂的髮絲和暈開了的妝容下的眼神餘悸未消卻極力冷靜:“那不是我的血。”
身後的喧鬧聲和驚叫聲已然沸反盈天,他混沌的思緒在這一秒才引領他朝另一邊看了一眼——有人在打急救電話,有人面色驚惶地呆站著,還有人強忍著驚懼,站開幾步遠地伸著相機狂拍,而他們所圍繞著的中心人物是——田慕文?
他之所以會判斷的如此勉強,是因為他的整個左半臉完全鮮血淋漓——怎麼會這樣?!
趁他這半分鬆懈,幾個記者立刻圍過來拍他們,他連忙條件反射地再次兜頭抱緊她,把她牢牢鎖在懷裡,不讓任何人得以近身!
“放開,”她用只有他聽得見的音量說:“你幫不了我。”
他錯愕,她趁機推開他,整個人忽然從外套的包裹中滑落出來,霎時閃光燈讓他什麼都看不見了!直到這一陣喪心病狂的“掃射”緩下來,他才看清她的模樣——
那件優雅的one piece小洋裝已經被損毀的不像樣子,下襬被撕裂,肩膀處連同內衣肩帶一起斷裂垂落著,只能靠凌亂的長髮勉強遮著;她臉上不但妝容全部暈成一團,下巴、臉頰還有肩膀和手腕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青紫印痕,膝蓋更是破皮滲血,簡直慘不忍睹!可最讓人觸目驚心的卻不是這些,而是她滿手的血跡、和牢牢握在她手裡的那把修眉刀——
“請你說一下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你刺傷了他嗎?為什麼?”
“”
這些記者不愧是受過專業訓練的,這樣的場面下居然還能問得出口!正當他氣急地打算喝止時,她卻忽然瘋狂地尖叫起來——
“啊————!不要過來!走開!走開!!”
她開始像個瘋子一樣拼命往角落縮去,傷痕累累的雙腿張牙舞爪地胡亂踢著,血跡斑斑的雙手同時瘋狂撕扯著自己的頭髮:“不要過來!走開!走開!!”
有幾個記者一時沒注意中了標,疼得齜牙咧嘴,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地往旁邊躲;他猛地衝過去再次抱住她,即使被踢中也只是皺著眉頭不出聲,直到再次把她固定在了懷裡;她動彈不得,忽然開始嚎啕,乾澀嘶啞的嗚咽讓人聽了就難過。他只能一邊撫摩她的頭髮,一邊對記者群怒目相視:“滾開!不許拍!!”
記者退開幾步,閃光燈卻依然未停,盛怒下的他於是再也顧不得什麼有的沒的,用外套裹緊她的頭,橫抱著她,以“擋我者死”的姿態一路殺到車庫,又以“撞死一個算一個”的氣魄把馬力開到最高,一路飈上了高速。
幸好深夜的路上已經沒有什麼車,記者們也被甩在了看不見的角落。他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頻頻回頭去看她,她的眼眶裡閃著瑩光,可那僵硬到近乎麻木的表情讓他越來越心驚——
“想哭就哭吧,我會當做沒看見的。”
她無法解釋自己剛打完針還無法完全控制面部肌肉的窘況,更無法接受自己的脆弱和眼淚,可是不管怎麼拼命往下嚥,她還是攔不住溢流而出的淚水,而那僵硬的哭相更是讓她覺得自己狼狽得恨不得立刻去死,直到那溫暖的指腹爬上她幾乎快要失去知覺的臉——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要顧著開車,只能單手一遍遍地幫她擦,又是血又是淚又是妝的,狼狽慘了
但也溫暖慘了
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言了一路,彷彿形成了一種天然默契。幸好他的速度夠快,因為他們進房門後不出三分鐘樓下已然聚滿了記者,他只好板著臉關緊所有門窗,放下所有窗簾,眼不見心不煩。
她依然維持著三分鐘前的姿勢靠坐在沙發上,像一具沒有生氣的雕像,瞳仁彷彿早已死去,這讓他不安到極點——
“要不要去洗一洗或者”他手足無措,連靠近她一些都不敢:“或者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她忽然開口,定格了的眸子終於微微動了動:“我說過了我沒事。”
“”他無語了,如果這叫沒事,那什麼才叫有事?
她忽然動了動,然後勉強撐著沙發站起來:“借一下浴室。”
氤氳的熱氣裡,他沉默著放熱水的的背影莫名地讓人心安,她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直到有些發酸——
“沒什麼要問的嗎?”
他背影微微一頓,復又鬆弛下來:“想說你自己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