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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征塵,志得意滿的相國被群臣如眾星捧月般迎上大殿,向君王覆命。“天佑我大秦,託陛下洪福,臣呂不韋幸得不辱使命,擊退聯軍,保我國土安寧。今回朝覆命,望吾王示下,萬歲萬萬歲!”
“相國平身吧,”我淡淡道,“此次出征,著實辛苦了。”
仲父的目光裡閃出幾星疑惑,卻不動聲色地謝恩起身,站立一旁。
我對蒙驁等出征的眾多將領逐一勉慰,論功封賞。然後微笑著對他們說:“各位愛卿為跋涉長途,定然十分疲勞,速回府第休息吧。”
眾人卻面面相覷,無人領命。
我有些惱怒,氣道:“怎麼啦,都不覺得累嗎?”
將軍蒙驁略一沉吟,大步出列,施禮道:“王上,臣有一事不明,還請王上示下”
“哦,將軍但說無妨。”
“此次出征,相國身為主帥,居功至偉。不知……為何不得封賞?”
“哦?”我坐直身體,冷笑一下,“相國身兼‘文信侯’、‘仲父’,已位極人臣,還讓朕如何封賞啊?難不成把我這個位子賞給他?”
此語一出,蒙驁大驚失色,眾人亦為之動容。呂不韋更是面色大變,雙目精光如電。我毫不退縮,還以挑釁的目光。一時間,殿內鴉雀無聲。
叔父拉住滿面通紅的蒙驁,炯炯道:“王上有令,還請各位同僚先行下殿。老臣舉止失儀,致陛下動怒,當向吾君當面告罪!”
安靜的大殿上,只有仲父和我面對面。面對腰板直如標槍的相國,我也努力坐直身體——我不想在氣勢上輸給他。對,今天朕就是想和你相國、仲父、文信侯較一較勁兒,朕就是要你知道,要所有人知道,對你的目無君主,朕已經忍無可忍!
很長時間,我們誰都沒有說話,而是以目光做著激烈地交鋒。
仲父的目光依舊是那麼深不可測,無論我的目光多麼凌厲,多麼狂傲,多麼殺氣騰騰,在這深若寒潭的目光面前,都無從找到破綻。
但是我依舊堅持著,毫不示弱。我不斷提醒自己,朕乃一國之君,呂不韋不過一介臣子,我何懼之有?!可是,汗水還是慢慢滲出額頭,我開始在心裡咒罵這心機深沉的老怪物,倒當真能挺!……再後來,我甚至開始暗暗祈求他開口說話,哪怕是責罵於我也行……
終於,仲父面色一鬆,炯炯的目光變得柔和。我再也撐不住,身子一癱,從心底暗自舒了一口氣。這時,仲父笑道:“政兒,仲父站了這麼久,你不給我賜個座麼?”
聽到這一聲“政兒”,我便知道薑還是老的辣。我輸了,一敗塗地。他之所以喚我乳名,乃是有意淡化君臣之分,凸顯叔侄之情,師徒之義,令我氣勢頓沮。我終於意識到,無論自己如何鬧騰,在這個心機深沉的男人面前,我還是那個少不更事的小男孩——至少現在還是。一念至此,我再無力對抗這個於我情深義重的仲父。
坐在鬆軟的席上,仲父並沒如我所想的那般對我大事訓教,而是語氣平和地為我講述了這次戰役的過程。
“古人云:‘知己知彼者,百戰不殆。’是以臣於作戰一事,首重諜報。所幸臣未雨綢繆,暗探遍佈六國。兵鋒未動,即已探知敵之動向。聯軍統帥為趙將龐煖,倒是一員宿將。這龐暖老謀深算,以為關東諸國曆次攻秦,無不阻於函谷天險,於是,此次他揮師改道,繞經蒲阪、南渡黃河,意在跳過函谷,出其不意襲我後方!”仲父眯起眼睛,目中精光閃爍,“此計妙極,若其得逞,則我大秦危矣!不過嘛,嘿嘿……他萬萬料不到,如此絕密計劃,甫一下達,便為我探而得之。……”
我暗自感嘆,如此絕密之計劃,竟然洩露無遺,則聯軍之敗,不必交手,已成定數。轉念一想,呂不韋之耳目當真了得,竟然神通至此——倘若他以此來對付朕……我暗自心驚,隨即提醒自己要不動聲色。
約定(二)
“臣以為,敵眾我寡,若處處設防,無異以卵擊石。當尋其薄弱之處,聚而擊之,是所謂‘傷人十指不若斷其一指’。而聯軍之中,以楚軍戰力最弱,因其跋涉最遠,且南兵最不服秦地水土。而楚為大國,若一戰敗之,則聯軍必軍心動搖,不戰自潰。故而,臣令大軍駐於蕞地,命蒙驁將軍率其精銳,夜襲楚營。在我迎頭痛擊之下,楚軍果然一觸即潰,狼狽東躥。我大軍乘勝追擊,一鼓作氣退敵百里。數日後,聯軍見無處討巧,遂作鳥獸散。龐煖怒齊國不予合縱,率軍攻齊,陷其饒安,方班師回趙。”仲父面帶笑容,手捋鬚髯,總結一番,“這次,與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