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手墊在腦袋下面,安安靜靜的聽澤年從這些日子在畫廊工作的體會說到自己的理想抱負。二十歲剛剛出頭的年紀,有那麼多的話可以訴說,那麼多的夢想可以追,或許以後再看,會發現這些想法幼稚的引人發笑,但一旦過了這個年紀,就連傾訴這些的慾望都喪失了。
他提到了自己遭遇過的一些不公和委屈,也承認了自己曾犯過的錯。聽了我的安慰之後,他失聲笑了出來。
“安慰人,你好像特別拿手?明明是錯的,也能被你說成對的麼?”
我躺在他身邊,只覺得那笑聲輕飄飄的,似是飄進耳根底裡去。
我也笑了,說:“怎麼說的好像我專門顛倒是非一樣……”
等話匣子收住的時候,差不多已到了深夜。大概是大道理說了太多,李澤年的呼吸很快就變得平緩起來。我以為自己很快也會有睡意,卻沒想到大腦格外的清醒。想要抽回一直墊在腦後的左手,才發現骨節早已痠痛得幾乎無法繃直。
我用最小的動作替自己發麻的左手關節按了一會,索性向右側過身,用另一隻手撐起腦袋看著身邊的李澤年——他依舊如同一開始那樣平躺著,闔上的眼簾卻很平靜。
這是三年多以來距離我最近的李澤年,而我不得不承認,這種心癢又心動的感覺逼得我實在不忍錯失這次機會。最後,我在他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如果說停留,也僅僅只是短暫的一秒鐘而已,但這一秒,卻抵過我迄今所有為他寫過的故事,也抵過了我看他快樂看他傷心看他重新來過的每一分一秒。
25
25、23 。。。
“愛這件事說難不難,說容易卻也不簡單,但我慶幸自己四年以來,放棄了很多大理想,但沒有放棄用自己的方式愛他。我還未曾對他說過一句情話,只有一次求他能留在這個城市,同我一起,但這對我對他都已足夠,我們懂得唯一能讓對方安心的方式,而這些就是愛。”——慶培
大四這一年的六月,李澤年帶著優秀畢業生的榮譽順利結業。當他穿著學士服在結業典禮上發言時,我坐在他們學校大禮堂的最後一排。前面是一排又一排的後腦勺,而臺上的正是我熟悉了四年,甚至不需要睜開看就能認出來的人。
一個星期之後,我們學校的各個院系也開始拍畢業照。在校園的中央廣場上見到楊生時,他正在和同寢的小胖他們合影。我站在一邊遠遠的看了一會,看他們勾肩搭背的鬧了好一會,後來他看到我,在那頭喊我過去一起合照。
中央廣場的噴泉不常開,只有在畢業季這樣重要的場合才能看到。最後和楊生合照的時候,我和他相互搭著肩膀,但面對快門,我的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然而拍了好幾張都不甚滿意,楊生笑著衝小胖吼:“再給你一次機會,再給我拍糊了,今晚看球所有人的酒就讓你請!”小胖憨憨地笑,揮揮手讓我們擺好pose。
我看著眼前的鏡頭,想起高中時代的楊生也是這樣,總是和一群哥們在一起嘻嘻哈哈,偶爾逃掉晚自習出去通宵看球,但第二天的物理考試卻只有他一個可以拿高分。他從小就很聰明,我很早就知道。
最後一記快門留下兩張最自然的笑容。
楊生看了看照片,“這張看起來還不錯!”一邊說著一邊抬手在我肩膀上拍了兩下。
前一刻還不明所以的我,下一秒就看到他的笑容,一臉純粹。
這笑容,就和最後拍在我肩膀上的兩記一樣,沒什麼特別,卻又別有深意。
而在那之後,我越想越覺得明白。所謂“愛而不捨的人,只能相送”,沒有哪句話比它更適合形容楊生的感情。
當我第一天以正式員工的身份踏入辦公大樓的時候,才感受到自己的生活和角色真正發生了變化。從前還以為自己以後一定會找一份和文字相關的工作,然而現在卻做了和專業毫無關係的銷售,在外面忙忙碌碌奔波一天,有應酬時也不得不喝到半夜才回家。
我實則不喜歡這種感覺,但偶爾借酒裝瘋似的大半夜扣響李澤年的大門,看他不得不放下畫筆給我倒茶,又覺得這樣似乎也不賴。
畢業之後,李澤年在一家規模挺大的畫廊裡工作。除了日常的工作,他一直沒有放棄畫畫。對此,我並不感到驚訝,讓我真正驚喜的,是他當初告訴我他決定留在這個城市。那時他的父母都想讓他回老家找工作,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我沒有任何迂迴的告訴他:“我希望你留在這裡。”從來都是繞著彎說話,但直到真正說出口的剎那才發現,原來坦然、直白的感覺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