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東西。”
孩子下了決心,一隻腳踏上第一級踏板。
可是篷車底下又叫起來了。
他倒退了一步。張開的狗嘴又露出來了。
“不要叫!”那人的聲音喊道。
狗嘴縮了回去。叫聲又聽不見了。
“上來吧!”那人接著說。
孩子好容易才爬上了那三級踏板。他的動作受到了嬰兒的妨礙。她睡得那麼熟,連頭包在水手上衣裡,活像一個奇形怪狀的包裹,所以別人根本不會注意她。
他爬上了踏板,到了門口就站住了。
大概是因為窮的緣故吧,篷車裡沒有點蠟燭。鐵爐子的爐口的火光照亮著小屋。爐子裡生著泥炭。爐子上放著的一隻碗和一個小鍋正在冒熱氣,看樣子裡面一定是吃的東西。聞到一股撲鼻的香氣。裡面的傢俱是一隻箱子、一隻凳子和掛在天花板上的一盞沒有點著的風燈。板牆上的丁字架上放著幾塊木板,另外還有一個放舊衣服的架子,上面掛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架子上和木板上排列著玻璃器皿,銅器,一架蒸餾器,一架做九藥的成粒器和孩子不知道用途的一堆奇怪的化學以及烹飪用具。車子是長方形的,火爐放在前面。這個車子說不上是一間小屋子,只能說是一口大箱子。外面的雪光也比裡面的爐火亮一點。車子裡的一切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可是爐火反射在天花板上的光亮,使人可以看出下面幾個大字:“哲學家於蘇斯。”
原來這孩子走到奧莫和於蘇斯的家裡來了。我們剛才聽到的就是前者的叫聲和後者說話的聲音。
孩子到了門口就發現爐子旁邊站著一個高個子老頭,瘦瘦的,沒有鬍子,穿一身灰衣服,禿腦袋碰著屋頂。這個人不能踮起腳後跟。車子跟他的身材一樣高。
“進來吧,”說話的人是於蘇斯。
孩子走了進去。
“把你的包裹放在這兒。”
孩子把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箱子上,生怕嚇著她或者驚醒她。
那人接著說:
“你看你多麼小心!即使是一盒子聖骨也不會比這更小心吧。難道還怕把你的破衣服摔破嗎?啊!你這個可惡的無賴鬼!現在還待在大街上!你是幹什麼的?告訴我。不,現在不用說了。我們先辦要緊的事。你身上冷,就光烤烤吧。”
他扶著他的肩膀,把他推到火爐跟前。
“看你身上弄得多麼溼!凍得真夠嗆!哪有這副樣子到人家屋子裡來的道理!趕快把這些發黴的衣服都給我脫下來,壞蛋!”
他用一隻手猛的一扯,破衣服就變成破布條了,同時他用另一隻手,從釘子上取下一件大人的襯衫和一件現在還叫作“快吻我”的毛衣。
“穿上吧,這兒有破衣服。”
他在一堆破東西里面挑出一塊羊毛布,在爐火旁邊擦著這個頭暈眼花的孩子的四肢。這當口,孩子光著身子,渾身暖洋洋的,覺得好像到了天堂。擦完四肢以後,老頭又擦他的兩隻腳。
“嗐!一點也沒凍壞,你這個瘦鬼,我剛才還以為你的手或者腳凍壞了呢!我也夠俊的!現在不要緊了。趕快穿起來吧。”
孩子穿上了襯衫,那個人替他把毛衣套上。
“現在……”
那人用腳推過來一隻凳子,又在孩子肩膀上推了一下,叫他坐下,接著用食指指著火爐上那隻冒熱氣的碗。孩子在碗裡又看見了天堂,也就是說,那是一碗豬油燉土豆。
“吃吧,你餓了。”
那人從木架子上取下一片硬麵包和一把鐵叉子,遞給孩子。孩子躊躇了一會兒。
“還要我給你擺一副考究的刀叉嗎?”那人說。
他把碗放在孩子膝蓋上。
“都吃下去吧!”
孩子已經餓得快要昏過去了。他吃起來了。可憐的孩子,他不是在吃,簡直是囫圇吞。車子裡響起了嚼麵包的聲音。那人嘟囔著說:
“不要吃得太快,餓鬼!這傢伙多貪吃!這種飯桶呀,肚子一餓就狠命地吃。應該看看爵爺怎樣吃飯。我往年間也見過公爵吃飯。他們簡直不吃;這才叫做尊貴。可是他們喝酒,這倒是實在的。哼!你這頭豬,填飽好了!”
耳聾是飢餓的特徵,所以孩子對這些粗暴的字眼不大注意,再說,這個人的慈善行為也把它們沖淡了,甚至於把原來的含義顛倒過來。現在,他的注意力已經被兩件要緊的事,兩件使人忘記一切的事情佔去了:烤火,吃。
於蘇斯繼續嘴裡半截、肚裡半截、嘟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