嗦著,把小門洞開了一條縫。
果然是一個官吏。在清晨的光亮裡,尼克萊斯老闆看見門口有一隊警察,帶隊的兩個頭目之一是承法吏。
尼克萊斯昨天早上看見過承法吏,所以認出是他。
另外的一個他不認識。
這是一個肥胖的紳士,蠟黃的麵皮,時髦的假髮,穿一件旅行技風。
尼克萊斯老闆對第一個,也就是說,對承法吏非常害怕。要是尼克萊斯老闆在宮廷裡出入的話,他對第二個還要害怕呢,因為這人就是巴基爾費德羅。
一個警察第二次敲門,敲得很急。
酒店老闆開了門,嚇得滿頭冷汗。
承法吏提高嗓子,用流浪漢人人知曉的辦案的聲音,嚴厲地說:
“於蘇斯老闆在哪兒?”
客店主人把便帽捏在手裡回答:
“就住在這兒,大人。”
“這個我知道,”承法吏說。
“沒錯兒,大人。”
“去叫他。”
“大人,他不在這兒。”
“到哪兒去了?”
“小的不知道。”
“怎麼?”
“他沒有回來。”
“他是很早就出去的嗎?”
“不是。他是昨天很晚出去的。”
“這些流浪鬼!”承法吏又說。
“大人,”尼克萊斯老闆輕輕地說,“他來了。”
果然,於蘇斯從牆角那邊走過來。他來到客店門口。在他中午看見格溫普蘭走進去的監獄和他午夜聽見埋死人的墓地中間,他差不多整整待了一夜。因為悲傷和天色朦朧,他的面色特別蒼白。
黎明的微光好像一個正在蛻化的蛹子,讓活動著的物體仍舊留在模糊的夜影裡。於蘇斯在朦朧蒼白的微光裡慢慢地走著,彷彿是夢裡的人影。
因為憂心如焚,他對什麼都不注意。他是光著頭離開客店的。他甚至沒有注意到他沒有戴帽子。稀疏的花白頭髮隨風飄蕩。大睜著的眼睛好像什麼也沒有看見。人往往在睡著的時候醒著,或者在醒著的時候睡著。於蘇斯好像一個瘋子。
“於蘇斯掌櫃的,”酒店主人大聲說,“來吧。這幾位大人有話跟您說。”
尼克萊斯老闆一心想應付得圓滑一點,順口——同時也可以說是故意—一用這個稱呼:“這幾位大人”,向在場的警察表示尊敬,可是他這樣把長官和部下混在一起,說不定卻得罪了他們的首領。
於蘇斯吃了一驚,彷彿一個人正在睡覺的當口,突然被推到床底下似的。
“什麼事?”他問。
他這才看見了警察的隊伍和帶頭的官吏。
他從頭到腳又哆嗦了一下。
剛才是鐵棒官,現在是承法吏。好像前者把他拋到後者這兒來了似的。據古代傳說,有的海礁會把航海者拋來拋去。
承法吏向他打了一個手勢,叫他到酒店裡去。
於蘇斯進去了。
古維根剛剛起床,正在打掃酒店,他馬上放下掃帚,屏住呼吸,躲在桌子後面。他兩手插在頭髮裡輕輕地搔著,這個姿勢說明他對這個場面非常注意。
承法吏坐在一張桌子後面的凳子上;巴基爾費德羅坐在椅子上。於蘇斯和尼克萊斯老闆站在酒店裡。門關上了,留在門外的警察聚集在店門口。
承法吏的一雙吃公事飯的眼睛盯住於蘇斯,他說:
“您有一條狼。”
於蘇斯回答:
“不完全是。”
“您有一條狼,”承法吏又說了一遍,把“狼”字說得特別重。
於蘇斯回答:
“因為……”
他停住不說了。
“這是違警,”承法吏說。
於蘇斯大著膽子辯護說;
“這是我的僕人。”
承法吏伸開五個指頭,把手放在桌子上,這是一個非常優雅的命令的手勢。
“跑江湖的騙子,明天這個時候,您和狼必須離開英國。不然的話,就要逮住這條狼,送到登記處殺死。”
於蘇斯想道:“這是繼續屠殺。”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說,只顧渾身打哆喀。
“您聽見了嗎?”承法吏又問。
於蘇斯點點頭。
承法吏又說了一遍:
“殺死。”
靜默了一會兒。
“勒死,或者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