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8部分

然非常詫異,可是卻沒有大驚小怪,她又高興又輕視地說:

“啊哈!格溫普蘭!”

接著,她猛地一跳,摟著他的脖子,因為這頭母貓本來是一隻母豹。

她用兩隻裸露的胳膊緊緊的摟著他的頭,她剛才的動作很快,兩隻袖子已經縮了下來。

她一下子把他推開,兩隻獸爪子似的小手放在格溫普蘭的肩膀上;她站在他面前,他站在她面前,她奇怪地望著他。

她那一雙畢宿星似的眼睛死命地望著他。在她的目光裡有一種又卑鄙又純潔的東西。格溫普蘭望著她的藍眼珠和黑眼珠,他在這天國和地獄的注視下,不知如何是好。這一對男女互相向對方放射出一種不吉利的、令人眼花繚亂的光。他的畸形把她迷住了,她的美麗也把他迷住了,兩個人都籠罩在恐怖裡。

他問聲不響,彷彿被一種沉重的東西壓得抬不起頭來。她大聲說:

“你這個人很聰明。你來了。你知道我是被迫離開倫敦的。於是你就追我來了。做得很好。你到這兒來了,你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

互相佔有的慾望好比閃電。格溫普蘭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一種很難解釋的正直而又強烈的恐懼,他開始向後退,但是放在肩膀上的手指緊緊地抓住他。他心裡突然產生一種不可違拗的東西。他到這個“野獸”女人的洞穴裡,自己也變成了野獸。

她接著說:

“安妮這個傻子——你知道?我指的是女王——不知道為什麼召我到溫莎來。等我到了這兒,她卻同她的傻子大法官關在屋子裡。可是,你是怎樣到我這兒來的?這才是我所說的男子漢。困難!沒有這回事!我一叫你,你就趕緊跑來了。你打聽過嗎?我的名字是約瑟安娜公爵小姐,我以為你早已知道了。是誰帶你來的?一定是我那個侍童。他是個機靈鬼。我要賞他一百幾內亞。你是怎樣進來的?告訴我。不,不要告訴我。我不願意知道。一解釋就沒有味兒了。我喜歡你是個讓人吃驚的人,你醜得可怕,妙就妙在這兒。你是從天頂上掉下來的,再不然就是從第三層地獄門裡鑽上來的。沒有比這更簡單的了:不是天花板裂了一條縫,就是地板開了一道口子。不是雲端裡降下來的,就是從硫磺的光焰裡冒上來的。你一定是這樣來的。你應該跟神仙一樣走進來。咱們一言為定,你是我的情人。”

格溫普蘭暈頭轉向地聽著,覺得自己的思想越來越動搖了。完啦。不可能懷疑了。前天夜裡的那封信,這個女人已經證實了。他,格溫普蘭,做一個公爵小姐的情人!驕傲——這個長著一千個陰森森的腦袋的大怪物—一在這顆不幸的心裡翻騰起來了。

虛榮心是一種藏在我們心裡跟我們作對的巨大力量。

公爵小姐繼續說下去:

“既然你已經來了,這是天意如此。我什麼也不需要。天上或者地下有一個人把我們撮合在一起。這是冥河和曙光女神的姻緣。違反所有的規律的瘋狂的姻緣!那天我一看見你就說:‘正是他。我認識他。這是我夢裡的妖怪。他將來是屬於我的。’應該幫命運的忙。所以我給你寫了一封信。格溫普蘭,這兒有一個問題,你相信宿緣嗎?我相信,我看過西塞羅的《西皮翁之夢》以後就相信了。噴!噴!我還沒有注意呢。一身紳士的衣服。你打扮得跟老爺一樣。為什麼不這樣呢?你是跑江湖的騙子。那就更有理由了。一個戲子抵得上一個爵士。再說,爵士是什麼東西?小丑。你的身段很美,很結實。你到這兒來,真是天下奇聞!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你在這兒待了多大工夫了?你看見我的裸體了嗎?很美,不是嗎?我洗澡去。啊!我愛你。你看了我的信了!是你自己讀的,還是別人讀給你聽的?你大概不識字吧。我問你,但是你不要回答。我不喜歡你的聲音。它很溫柔。像你這樣一個無比的怪人不應該說話,應該咬牙切齒。你的歌聲很悅耳。我討厭這個。這是你使我討厭的唯一的東西。其餘的一切都是了不起的,也就是說,其餘的一切都很美妙。要是在印度,你一定是個活神仙。你臉上這個可怕的笑容是天生的嗎?不是的,對不對?大概是刑罰的結果吧。我希望你犯過什麼罪。到我懷裡來吧。”

她跌坐在沙法上,拉他坐在旁邊。他們不知怎麼一來,就你挨我我挨你地坐在一起了。她的話像狂風一樣刮在格溫普蘭身上。他差不多很難理解這些旋風似的瘋話的意義。她的眼睛閃耀著欽佩的光芒。她用又瘋狂又溫柔的口氣,激動癲狂地說著。她的話簡直跟音樂一樣,不過格溫普蘭聽著這個音樂,彷彿聽見了風暴的聲音。

她第二次死命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