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在那一剎那定格住了,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閃出了一個頎長的身影,他從背面看有些消瘦,走路時左肩膀比右肩膀高一些,一晃一晃的。
夏如畫的眼神漸漸聚攏起來,這個人她認得的,她跟程豪說過,就是化作灰塵也能認得的。
夏如畫猛地開啟車門跑了下去,阿九和程豪都沒有想到。程豪探出身子,一把沒夠到她,焦急地大喊:“如畫!回來!”
夏如畫絲毫不理會他的呼喊,踉踉蹌蹌地往馬路中間走,兩旁過往的車輛紛紛按起喇叭。程豪也跳下了車,跑了幾步,拉住夏如畫。夏如畫瘋狂地掙扎起來,她含混不清地說:“你放開我!我見著他了!你讓我找他去!”
程豪還沒說話,就看見了從旁邊車子上下來的人,那些人眼睛直盯著他,手摸向了腰間。程豪在他們中間看見了葉向榮,還沒等葉向榮開口,他就死死勒住夏如畫說:“你們別過來!再走一步我就殺了她!”
葉向榮慌忙揮手,所有人都停住了。周圍的路人看見有人掏出了槍,嚇得四散逃開。警察們漸漸控制住現場,程豪拿槍抵著夏如畫的頭,四處張望著。
夏如畫眼看著那個人漸漸地走遠,更加躁動起來,她一邊掰開程豪的手一邊哭叫:“如風!魏如風!”
夏如畫淒厲的聲音穿透了整個街市。程豪和葉向榮都被這一聲對亡靈絕望的呼喚震懾住了,程豪手一鬆,夏如畫掙開他向前跑了幾步。
隔著一層層陌生人的面孔,那個人終於回了頭。夏如畫看著他,露出了小女孩一般的笑容。
她慢慢伸出手,剛要向他邁出一步,身後卻響起了一聲清脆的槍聲,隨後好幾聲槍聲一同響起,而夏如畫已經聽不真切了。
她和程豪展開成一個奇怪的角度,散落兩旁。她的腦側汩汩流出了血,順著眼角的淚痣,一滴滴落在地上,猶如哭出的血淚,綻開了妖嬈的花。
夏如畫倒下時沒捨得閉眼,遠處的那個人在她的眼眸中,一幀一幀地消失。她仰躺在地上,頭髮像錦緞一樣散開,黑色的發、紅色的血,彷彿一幅破裂的畫。
遠處那個人怔怔地望著倒在地上的夏如畫,身旁的一箇中年人推了他一把說:“如畫!還不閃開點兒!”
“威叔,你叫這夥計什麼?”和他走在一起的瘦子說。
“如畫啊。”威叔撿起掉在地上的鐵絲說。
“他怎麼叫這名字?女裡女氣的!”瘦子納悶地問。
“別提啦,他是西街爆炸那天我從海里救上來的。別人都有親屬,就他沒有,我估計是家裡人都沒了。我問他什麼,他也都不知道,好像被大火嚇住了,嘴裡不停地喊‘如畫,如畫’,只有叫這個名字他才有反應。我都救了他,總不能把他轟出去,正好店裡缺個人,就把他留下來了。”
“唉,也挺可憐的。”瘦子搖搖頭說。
“如畫!走啦走啦!真是的,什麼都不記得,倒喜歡湊熱鬧!”威叔大聲喊。
瘦子回過頭,指著他驚異地說:“威叔你看!他……他怎麼啦?怎麼哭了?”
在那個叫如畫的男子臉上,清清楚楚地掛了兩行淚。威叔走過去說:“都跟你說別看了!非看!嚇著了吧?”
“我這裡……”男子捂著胸口心臟的位置說,“疼……”
“疼個屁!又沒打著你!快走!小心警察來抓你!”威叔嚇唬著他,把鐵絲塞給了他。
男子一哆嗦,像是在害怕什麼。他向夏如畫倒下的地方望了一眼,疑惑地、不捨地、哭著望了最後一眼,終究還是扭過頭,慢慢走遠。
程豪已經被擊斃了,這個顯赫一時、讓葉向榮偵查了幾年的人就這樣躺在了他腳下。可葉向榮沒低下頭看他一眼,他跌跌撞撞地越過了程豪的屍體,走到夏如畫旁邊跪了下來,顫抖地抱起她,輕聲呼喚著:“如畫……如畫……”
程豪最終還是沒放過她,他開槍射中了夏如畫,血染紅了她素淨的臉龐,就像一抹胭脂,帶著美麗卻殘酷的色彩。她仍然在微微喘著氣,但是眼前已經一片漆黑了。
在她生命最後的微光中,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只餘下了魏如風的樣子。
“咱們明天還要走遠路呢。”
“你願意嗎?你願意跟我走嗎?”
“姐,這不是別人的錯,是我自己的錯。”
“誰再敢說我姐一個字!我就把他也從這裡扔下去!都給我記住了!姐,咱們回家!”
“夏如畫,我那天說的是真的!我說愛你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