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北稍許空曠,仍有瓦房數間,葉聽濤以火把進去檢視了一番,並無發現。但三人都已聽到了嬰兒的哭聲,雖已微弱如貓,卻固執地不肯斷絕。楚玉聲望著一口水井,道:“在那兒。”火光之下,井中深幽無底,井口上放著一個襁褓,一個瘦弱的孩子動也不動地躺在裡面。雙眼未睜,有氣無力地哭泣著,已不知哭了多久。
火光一跳一跳地閃爍著,三個人都沒有動。薛靈舟以為楚玉聲會搶先將孩子抱起,他覺得子總是更愛孩子的。但楚玉聲只是靜靜地站著,自那一句“在那兒”之後,便再無動作。他望向葉聽濤:“大哥,咱們帶上這孩子嗎?”
葉聽濤緩緩地搖了搖頭,神一如往常的冷酷:“事多兇險,小心為好。”
“可是這孩子就快死了,”薛靈舟道,“咱們取些水來給他喝,待事畢再帶他?”
葉聽濤盯著明滅的火光,仍是搖了搖頭。薛靈舟有些茫然,與葉聽濤對視著。楚玉聲冷冷地道:“這孩子出現在這裡,未免太也不幸,咱們今日顧命就不錯了。”
薛靈舟轉頭看她,見她的臉龐在金的光亮邊緣,鼻樑的一片陰影映在麗的臉上,一剎那的陰鬱神讓他愈加茫然。
三人各不改變想法,對峙著。一縷晨曦之光穿透黑暗,灑落在空寂的村落上。灰白的、清冷的,然而給這個黑暗中恐怖的村子增添了些人間之氣。周圍的景物已經依稀可見,天亮了。葉聽濤沒有熄滅火把,轉身朝著村外走去。楚玉聲跟隨火光而走。薛靈舟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上前幾步,抱起了那個孩子。
輕得像一片雲,沒有絲毫份量,幾乎要從他手中飄落到地上。襁褓本是紅的,現在已暗淡得幾乎炕出來。他凝殊個孩子,心知讓他活命的機會已極為渺茫,但他仍舊抱著他,右手的烏鞘劍擋在他身前。天的早晨還是很冷的。他躊躇了一會兒,朝葉聽濤的方向走去。
陰山的猖獗不過是幾年之內的事情,葉聽濤說,他們自北域瀚海而來,手持一種劇毒無比的藥水,無論透過什麼,只要沾上一點,一段時間之後就會化為膿屍,一些人甚至完全化掉,變成膿水滲入地裡。
為財為物,有許多人莫名其妙成為傳聞中鬼怪附體之人,死者全家為鄰人所避,漸漸的發生此怪事的村莊也為鄰村所避,甚至於封堵相連的道路橋樑,斷絕來往。所有人都不明就理,只當是殭屍現世,這一帶的百姓該遭報應。不過數年,陰山臨近的村莊不是死絕就是逃光,成為一片廢墟。這座山因而整個被稱為“陰山鬼司”。
薛翁嘯寒得知此事,命習武有成的薛靈舟前去與豪俠之士相會,清剿此山。一去三年,他於此役中獲得了一些生死至交,其中的大部分人又在最後死去。這種惡臭難言的屍膿之氣,又將他極為信任愛戴的兄弟融入其中,荒山寂寂,仍殘留著當初血奮戰時留下的些微痕跡。
他抱著一個嬰兒,走在通往陰山鬼司的山道之上,感覺甚是奇異。孩子已經安靜下來,不知是死是活。薛靈舟無暇顧及了,他只能抱著他。這個孩子卻似乎提醒了葉聽濤不能為他事所動,他一直看著前方,腳步堅定地走著。楚玉聲跟著葉聽濤,薛靈舟走在最後。天亮起來,也是很快的,火把已經熄滅了。
陰山並不高,只是山盾多,山道曲折。當年失陷在這些大大小小山洞裡的,不知有多少熱血赤子。三人小心翼翼,經過這些洞口時都躡足屏息,然而洞晝已沒有埋伏,一路而上,幾乎是空山一座。葉聽濤暗暗皺起眉頭。
“咱們不會撲了個空吧?”楚玉聲道。
薛靈舟拔出烏鞘劍掃了掃一個長草遮掩住的山洞,長草齊腰而斷,洞中空空如也。三人繼續延著山道向上,經過一個陡悄道口時,強烈的膿臭撲面而來,中人嘔。楚玉聲舉袖掩鼻,被這臭氣撲得有些暈眩。
薛靈舟見她如此,道:“你退回山腰等我們吧,反正下面也沒有什麼人。”
楚玉聲搖頭,也不張嘴,邁步向前走去。薛靈舟只得仗劍護在她身後,葉聽濤在前開路,右手握住劍柄,碧海怒靈劍蓄勢待發。穢臭如此濃烈,山頂鬼司之窟也便不遠了。
又行片刻,一聲嘶啞的尖叫從山頂向下噴射出來。三人的腳步都是一頓,恐懼如竹籤破土而出,扎著每個人的腳心。那聲尖叫是如此慘烈、如此痛苦,從乾枯的喉嚨中爆發而出,比雄獅的咆哮力量更強,直撕碎一切,以復此仇。陰山上的樹木隱隱震動。
他們永遠也忘不了這個人。並不因為她如何貌,如何麗無匹,也不因為她做過什麼驚人之舉,如吳自刎、湘泣夫。他們甚至不知道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