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終有一人取代姬嵐稱帝,要在姬巖與姬星漏二人中選的話,朝臣選擇姬星漏並不意外。並非因為姬星漏是姬崇嫡子,而是因為他年幼。天子越是年幼,朝臣越是輕鬆,還能渾水摸魚,偷吃偷拿。
顧見驪深知這一點,她一日不曾放鬆警惕,兢兢業業。她曉得姬無鏡的沒耐心的性子,管理朝臣之事定然指望不上他,若是有鬧事反賊,倒是可以讓姬無鏡去處理。
不過讓顧見驪十分意外的是陳河在這場重整朝綱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不僅將宮中事由打理得井井有條,只要是交給他的事情無不妥帖辦好。他進能殺伐果斷,退能拉攏人心。
顧見驪望著桌子上四處送上來的摺子,輕嘆了一聲。
“怎麼了?”溫靜姍偎在窗下的羅漢床上,正在瞧姬星漏昨天的功課。
顧見驪蹙著眉,說:“宦官當權恐不長久。雖說眼下陳河是值得信任的。可日後星漏長大,西廠換了新任督主呢?我是女子,在此之前並不關心朝堂之事,那些文武百官黑的白的還沒有分清。眼下正是亂的時候,若是一時糊塗錯用了人,恐要釀成大錯,亦是給星漏日後添麻煩。”
姬星漏正趴在小桌子上寫字,聞言,他看了顧見驪一眼,翻翻白眼,一臉不屑。
溫靜姍想了想,說:“識人這事本就不易,不是一朝一夕的。如今朝中勢力盤知錯恆,像有無數鉤子,將這些臣子牽連在一起。他們的臣服之心恐亦不真。重用他們不如今科加試,廣納人才,多為朝廷挑選新人。”
溫靜姍因為嗓音被毀,極少這樣一口氣說了這麼多。
顧見驪頓時覺得她的主意很好,她拿著幾道奏摺走過去,挨著溫靜姍坐下,又拿另外幾樁不太確定該如何處理的政務詢問溫靜姍。
讓顧見驪意外的是溫靜姍見解獨到,三言兩語解決了幾個顧見驪猶豫不決的問題。
顧見驪不由由衷誇讚:“靜姍姐姐懂得可真多!”
溫靜姍淺淺笑著,眉眼間卻染上了幾分落寞。她說:“阿崇少時開始接觸朝政,他亦不避著我。我看得多了,也聽他說的多了,自然也就懂了些。”
顧見驪心裡頓了頓,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她久留宮中並不現實。溫靜姍才是姬星漏的生母,是大姬的太后。姬星漏畢竟年幼,若扶溫靜姍垂簾聽政,宮中有陳河相扶,朝中有右相,軍中有父親。近幾年多為姬星漏培養新臣,熬個幾年,待姬星漏再長几歲,一切可大安。
如今看來,溫靜姍在處理朝政上自然是比她這個完全沒接觸過的人強上許多。
顧見驪焦慮了許久,如今豁然開朗,一下子放了心,心情亦大好。
登基大典之日,千挑萬選,選在了二月初四,差不多是當初逼宮後一個月。為了登基大典,顧見驪又是一頓忙碌。
姬星漏坐在臺階上,唉聲嘆氣。
幾個侍衛不敢出聲。
姬星瀾捧著一小把小野花,扭歪扭歪地跑過來,喊:“哥哥,哥哥!你看呀!這麼冷還有花兒開了哩!”
姬星漏隨意看了一眼,神情懨懨地收回了視線。
姬星瀾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兒,挨著姬星漏坐在臺階上。她把小野花兒放在了地上,挑了其中最好看的一朵小紅花掖到自己耳後。她雙手托腮,歪著頭去看身側的姬星漏,問:“哥哥為什麼不開心呀?”
姬星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悶聲說:“她們兩個女人都好忙!”
……因為他而忙。
姬星漏又嘆了口氣。
姬星瀾眨眨眼,茫然地問:“那怎麼辦呀?”
姬星漏嘟囔:“等我長大就好了!”
“嗯嗯!那哥哥快點長大!”姬星瀾使勁兒點頭,掖到她耳後的那朵小紅花隨著她的動作翩翩落地。
姬星漏看見了,他把小紅花兒撿起來,吹了吹上面的塵土,仔細插在姬星瀾的鬢間。瞧著姬星瀾戴著花兒彎著眼睛笑的模樣,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姬崇被追封為聖明帝,溫靜姍被封為正賢太后。
姬星漏歪著頭看向溫靜姍,問:“那你以後是不是就比顧見驪大了?”
懶散坐在一側的姬無鏡撩起眼皮看向姬星漏。
禮部大臣低著頭,不敢言語。
顧見驪愣了愣,笑著摸了摸姬星漏的頭,說:“不是這麼算的。”
溫靜姍沉吟片刻,道:“陛下喚她為母,她亦護陛下週全。理應一併封后。見驪為盛儀郡主,如今用‘正儀’二字便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