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氣。”

“那還等什麼，都來搭把手。”

好幾個人幫著把人送到了醫院。李家兒子和兒媳婦也跟著去了，至於李曉星，抱歉，根本就想不起來。

而李曉星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叫喊聲，聽著人群的喧鬧聲響起又漸漸遠離，也知道今天這頓安慰她是撈不著了。在她出發去西北之前，父母也不可能趕過來看她。

最後離開的鄰居看了眼還沒掛的電話，拿起話筒“喂”了兩聲。

李曉星好歹還有點理智，明白自己成為勞改犯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聽見陌生的聲音，就主動掛了電話。

她出發的時間比韓俊彥早，這時候的罪犯多，都往西北運，恨不得一天拉走好幾車，根本無需等。

她走的時候，韓俊彥還在走上訴流程呢。

臨走之前，李曉星給公婆和兒女都寫了信，叮囑公婆好好照顧孩子，又叮囑孩子好好聽爺奶的話。

她怕公婆因為她而遷怒她的孩子，字字泣血的表示自己絕對沒有幹過任何對不起丈夫的事情，“我和趙長泰之間，可能是沒有掌握好邊界，我貪婪、虛榮，我都認，但我和他之間絕不存在苟且之事。如果有一句假話，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若曦和若晨是無辜的，求二老好好照顧他們。如果可以的話，請給他們改名換姓，不要讓我和俊彥的事情影響到他們。”

她又怕孩子任性，不懂得察言觀色，萬一惹怒了爺奶，會讓他們失去耐心。她在信裡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聽爺奶的話，爸媽不在身邊，你們沒有任性的資格。此後，你們能依靠的只有爺奶了。別學爸爸媽媽，踏踏實實的生活。媽媽對不起你們，以後，你們要好好保重。”

李曉星不是個好人，也算不上是個好母親，她的教育有問題，但她愛子女的心不是假的。

這一刻，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到了後悔的。但她後悔的不是害了陳紅燕母女，不是利用了趙長泰，她後悔的是她為此事付出的代價太高了。她不但害了自己，還害了兩個孩子。

如果重來一次，她可能就不會這麼做了。或者，她會做的更加隱蔽高階？

鋼鐵廠。

李父李母都被救過來了，但跟趙家父母一樣，落了個半身不遂，整天躺在床上，生活無法自理。比老趙兩口子更慘的是，他們嘴歪眼斜，話都說不利索了。

李家兒子和兒媳婦倒是迅速接受了現狀，不然呢？還能怎麼辦？就這樣吧。咋著不是過啊。餓不死就行。

隔了兩天，廠長收到了趙長泰的信，在廣播裡宣讀了一遍，在全廠引起軒然大波。李家父母的嘴歪的更厲害了，整個人都開始抽搐起來。

已經開始擺爛的兒子和兒媳婦勸道：“會過去的，你們都這樣了，也沒人會上門來罵你們的，想開點吧，就當沒聽見。我們倆現在臉皮厚的，子彈都打不透，不然根本不敢出門。”

李家父母：“……”

眼淚和口水都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但是哭著哭著又有點想笑。

兒子和兒媳婦的臉皮那麼厚，沒有因為外人的指指點點去尋短見，他們還有點欣慰是怎麼回事？再看看那三個孫女和一個孫子，全都跟爹媽一樣，滿臉寫著“我是滾刀肉”以及“死豬不怕開水燙”、“我是流氓我怕誰”，倆人是真的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了。

他們歪在床上又哭又笑，罷了罷了，都活著就好，也不敢要求太多了。

但是，有一點，兒子和兒媳婦說錯了，真的會有人上門來罵他們！同樣癱瘓的趙家父母被兒子和女兒抬了過來，就靠坐在李家的沙發上，對著老李兩口子就開罵。

趙家人覺得趙長泰變成今天這樣，都是李曉星攛掇的，要是沒有李曉星這個掃把星、害人精，趙長泰不可能有這個結局。

老李兩口子當然不認可這個觀點，你趙長泰要是意志堅定，明辨是非，怎麼可能受人攛掇？能被攛掇說明你本身就是壞的。但是他們嘴歪眼斜，說話不利索，張嘴就流口水，想要反擊都不太做得到。他們一流口水，說話含糊不清，趙家兩口子就發出肆無忌憚的嘲笑聲。

四個人就這麼互相折磨互相傷害，幾乎成了每天的必修課。

李曉星和韓俊彥都沒能從西北迴來。這批嚴打期間的勞改犯，只要犯一點小錯，刑期就增加幾年，加著加著，就跟無期差不多了。反正已經超過了他們生命的長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