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一起去吧!”
“什麼?”盼雲愣了愣。“去哪兒?”
“舞會呵!”可慧叫著:“去跳狄斯可呵!你待在家裡也沒事做,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去呢?你知道,我們也請了賀倩雲。”“哦,”盼雲虛弱的微笑了一下,那笑容黯淡輕飄得像浮在空中的暮色。“謝謝你,我不去。”
“去,去,你要去!”可慧更加激動,更加熱切了。“去把你的黑衣服換掉,去穿件鮮豔的,去搽點兒口紅胭脂,去噴點兒雅片……去,去!小嬸,你知道我們這是什麼時代了嗎?我們跳狄斯可,我們唱民歌,我們有個樂隊,叫埃及人,你聽說過嗎?好有名好有名,你去問你妹妹,倩雲一定知道!你要去!小嬸,去聽他們唱歌,去跳舞,去活動一下筋骨,你就不會這麼悲哀了!請你不要──”她一口氣說到這兒,那句早就哽在喉嚨口的話就忍不住衝口而出了:“不要再扮演寡婦的角色了!你才廿四歲,你該忘掉小叔,去交男朋友去!”
盼雲像捱了一棍,她踉蹌後退,用手緊握著門框,她睜大眼睛,望著面前這張年輕激動而熱情的臉龐。她很感動,感動得心臟急劇的跳動起來,眼眶也發熱了。她咬咬嘴唇,可慧啊可慧,你實在好心,實在善良。但是,你不瞭解愛情,不瞭解那種絕望到底的悲切和無助,那種萬念俱灰、了無生趣的痛楚……你太年輕了,你不懂。
“可慧,”她喃喃的開了口。“我不行!我不能去!我真的不……不想去!”“為什麼?為什麼?”可慧嚷著,搖撼著她的手。“你為什麼要埋葬掉你的歡樂?為什麼要……”
“不為什麼,可慧。”她打斷了她,幽幽的說:“我並沒有‘埋葬’我的歡樂,我是‘失去’了我的歡樂,這兩者之間的意義並不相同。”“那麼,去找回來!把失去的找回來!”可慧仍然激動的嚷著。“好,”她忍耐的咬緊牙關。“去找回來,可慧,你去把你小叔找回來!”可慧張著嘴,仰望著她,一時間,竟無言以答。然後,她頹然的搖搖頭,發現自己做了件很笨很蠢很無意義的事。她不再說話,轉過身子,她拉住了在一邊呆看的徐大偉,悶著頭就穿過花園,邁直走出大門了。
盼雲依然靠在門邊,暮色已經游過來了,天空早就暗了,暮色充滿在花園裡,那些月季,那些扶桑,那些冬青樹……都變得暗幢幢的了。她望著那盛滿暮色的大院落,一時之間,不想移動腳步,也不想走回那燈火通明的客廳,她只是這樣站著,心裡幾乎是空的,幾乎連思想都沒有。
“你知道嗎?可慧的話雖然有些孩子氣,說得倒非常有道理!”她聽到一個聲音在對她說,一個男性的低沉的聲音,她的心不自禁的猛然一跳,文樵嗎?你在哪兒?她迅速回頭,要抓住這聲音,於是,她發現,文牧正站在她身邊,手裡捧著她那隻白毛小狗。她的心沉進了地底,眼光黯淡了。他們兄弟的聲音真像啊。“進來吧!”文牧說:“門口很涼,風很大呢!”
她被動的、順從的轉身向屋內走去。
文牧遞上了她的小狗。
“抱上樓去吧!”他低聲說:“剛剛已經在地毯上闖過禍了。當心媽看到又要說話。”她接過小狗,對他感激的點點頭。
“你叫它什麼?”文牧好奇的問:“你你嗎?”
“是尼尼。”她低語,想解釋這兩個字,想到威尼斯,想到小橋運河,想到缸多拉,她咽回了她那複雜的解釋,變成了一句最簡單的話:“尼姑的尼。”
“哦!”文牧怔著。她抱著尼尼,一步一步的捱上樓去。
第二章
這是蘇家的地下室。蘇家有棟很漂亮的小洋房,有佔地將近八十坪的一個地下室。這地下室平常放著乒乓桌和撞球檯,是蘇先生平時和客人們的娛樂室,所以還設有一個酒吧。今晚,他們拿走了乒乓桌也卸掉了撞球檯,沿牆放了一排亂七八糟的靠墊充當椅子,酒吧檯上放了一大缸冰凍的雞尾酒(百分之九十八是果汁)。屋頂上,吊滿了綵帶和花球,牆上也掛滿了同式的綵帶和花球。整個地下室被弄得花團錦簇,熱鬧非凡。幾乎有一百多個年輕人擠在這室內,又跳,又唱,又舞,又大聲談話……把夜色都舞活了,把夜色都唱活了……這是年輕人的世界,這是屬於青春和歡笑的世界。
蘇檖檖穿了一身紅,像一團燃燒的火焰,在室內穿梭奔跑著,招待客人,笑臉迎人,不斷的跳舞,不斷的笑。她並不很美,眼睛略小,嘴巴略大,身材也是胖乎乎的。但,青春和樂觀是她最大的優點。她爽朗好客,熱情坦蕩,對每個人都親切自然。因此,這些年輕人全做到了“賓至如歸”,幾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