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恆一怔:“徵民夫……”
秦旭飛斷然搖頭:“民夫不懂如何在戰場上自保,強徵民夫架橋,死傷必然上萬。”
柳恆猶豫不決,終於還是進言:“殿下,就算是我們自己的戰士,要在激流中架橋,也難以保護自己,無論是用民夫還是用我們自己計程車卒,此役傷亡都不會小。不是怕死,可是,這樣死法,我們的兵,只怕人人心有不甘!這些年,殿下待楚人甚厚,軍中本有許多非議之聲,全靠殿下的威信和勇武才能壓服下來。現在如果再……我們畢竟不是楚人,每一個戰士,都再不能補充,損失一個,就永遠少了一個。這麼大的犧牲,等到我們回國的時候……”
秦旭飛低低嘆息一聲:“阿恆,我們回不去了。”
這忽如其來的一句,聽得柳恆為之一怔,抬眼處,卻見他的殿下,神情已是深深黯淡下來。
“以前,楚國是我們的敵國。現在,我們卻是要在這裡紮根。我們是秦國的水土養大來的,可是楚國會是我們埋骨的地方。這裡是我們未來的家園,為了我們自己,也為了我們的後人,我們總要儘量經營它,儘量讓它繁榮些,儘量讓我們的生存再少一點敵意和仇恨。”
秦旭飛徐徐行出書房,看頭頂的天。看腳下的土地。
“我們地孩子。是會由這片水土養育成長。我們總該盡力保護它,也不能給我們地後人留下不可磨滅的血海深仇。
柳恆默然無語,跟著他行入陽光之下,卻感不到一絲暖意,心中冰痛刺骨。
是啊,他們都沒有家了。這裡就是他們僅有的棲身之所。他們要在這裡生存,繁衍,那些士兵將要在這裡娶妻,生子,慢慢紮根……
“對不起。”這一刻。秦旭飛的聲音極低極輕。
柳恆失笑,凝望他的主君:“殿下在說什麼?”
秦旭飛仰頭望浩浩雲天:“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們不會有家歸不得。沒有我的話,這支鐵打的軍隊,本來是秦國的鎮國之寶!”
柳恆笑:“殿下,如果沒有你。根本就沒有這支軍隊。”
柳恆在笑,嘴角卻不由得要抽搐。這一刻。那許許多多的不甘不平,叫囂著要衝出喉嚨!
秦旭飛慢慢低下頭,沉靜了很久很久,才忽然道:“其實,你們也不是沒有辦法回秦。”
柳恆一揚眉。眼底有怒氣一閃而過。語氣卻出奇平和,明知故問道:“什麼法子?”
秦旭飛平靜道:“如果我死了,他……也就不必再怕。這樣強的軍隊,他怎麼會捨得不要。”
柳恆冷冷道:“那還不如我們把楚國扔回給楚人,盡起全軍打回秦國去!我們甚至可以和楚人聯手……”
秦旭飛勃然色變:“除非你們踩著我地屍體過去!”
柳恆笑得辛酸:“殿下,你是真豪傑,可是,這麼多年了,王者之道,你還是一點也不懂。”
秦旭飛呆了一呆,半晌才苦笑一聲,認錯道:“是我不好,這樣的話,再也不說了。”
兩人相對,均是滿臉的無可奈何。
他們年幼的時候,秦弱而楚強。誰家沒有親戚男兒葬身秦楚沙場之上?孩童心中,楚國就是地獄魔窟,楚人楚兵,全都是妖魔鬼怪,因為孩子哭鬧起來,大人就會恐嚇說:“再哭?再哭楚國兵就打過來吃了你了!”
他進了宮,成了他的伴讀。他循規蹈矩,戰戰兢兢,他卻在家宴上跳將起來,揮著小小的拳頭:“父王,等旭飛長大了,我要把所有楚人都打趴下!”童言無忌惹來滿座笑語,只有他驚訝抬頭,看那個與他同齡地王子,心裡有了佩服!
他一筆一劃,就太傅給的“立志”二字,寫那萬言文章。他卻已經大筆一揮,劃拉下四個字“振我大秦”,就在太傅又氣又怒地眼神中,跳起來,跑出去,練習射箭騎馬。
十六歲的秦旭飛力請從軍,三奏三駁!第四次上書時,皇帝憤而把心高氣盛不懂事理的兒子遞上的奏摺當場撕碎!楚軍太強了!割地獻城以求安寧才是正理,一個王子,一個成天叫嚷著要打敗楚國的王子,去從軍?!他看著他臉不變色眼不眨,低頭將一張張碎紙撿起來,細細粘好,再次遞上。而他,跟著跪在了他地身後。
秦王長嘆著允了他們,他和他一起,頂著文官們地輕視,武將們恭敬而疏遠的目光,一步步堅持,不肯後退!
對秦旭飛,柳恆敬佩也著惱。軍事上秦旭飛是天才,政治上,秦旭飛卻是真正的蠢材,而且還是八匹馬拉不回頭地那種蠢材。
不管周圍人是怎樣的麻木冷淡,他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