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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部分

那一幕一幕,依然在他眼前流轉,隨時隨地,隨著他心念一動,就盡皆浮現眼前。

他分辨不清,這是那名為眼箍的法器的妙用,讓他可以在這時光的記錄中任意穿梭,還是他正在自己的回憶裡,繼續看著那個幻境之中的人。

眼前,只是一片熟悉的黑暗。

黑暗裡,有一個稚嫩的孩子,正很努力地在男娼館裡學習著一切技巧。

那樣的黑暗汙穢,那樣的可怕和骯髒。那個小小的孩子,就在那樣的地方,認真地學習著所有世人看來極淫賤的事情,還照樣可以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地生活,心無掛礙地吃了睡,睡了吃。

此時此刻。回過頭去,看那流轉的時光,他才終於可以開始理解,他才終於可以有了反應。

阿漢……他甚至不是心境開闊,不滯於物,他只不過就是遲鈍愚蠢,什麼也不懂罷了。

狄九莫名地想笑。想起了七百年後,阿漢那嫻熟到曾經令他頗為不快。令他心生嫌隙地床上技巧。只是,他已經連挑動一下唇角的力量都沒有了。

那個遲鈍的。懶惰的,愚蠢的孩子,是那樣認真地在學。只是,他卻絲毫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學些什麼,自己到底學到了什麼。

你可知道。你所學習的一切,會讓你成為什麼……會讓人以為,你是什麼……

論愛情中的懷疑,猜忌,殘忍,獨佔和傷害欲?

多麼可笑,這一切。甚至連算是一場考驗,一場試煉都勉強。

七百年的風雨霜雪,七百年地輾轉紅塵,原來,都只是起因於一個無聊女人的無聊遊戲。

一個惡作劇。一個蠢笨傢伙地。蠢笨的反應……

眼前的黑暗中,是那個夜晚的星光。是那個懶散的小孩,在河邊費盡力氣,救起了一個垂死之人。

那麼暗沉的夜,那麼髒汙地人,然而。他怎麼會認不出來。如此熟悉的面容。如此熟悉的,一雙冰冷的眼。

七百年的緣。就是因此而來,七百年的恩怨情仇,七百年修羅教的神秘傳承,只是因為這一份心意,歷七百年,而不能釋,不能放,仍在苦苦糾纏。

許多許多年前,忽然間被帶進修羅教,開始影衛訓練地自己。

許多許多年後,站在寒冰棺前,長久沉默的阿漢,雙手放在寒冰之上,幾乎凍廢卻茫然不覺。

“那個人……曾經在狄飛的生命中佔據很重要的位置……狄飛與白驚鴻的分離,也許正是因為此人,狄飛後來一生孤寂,或許也是因為此人……此人是你……是你地先祖嗎……”

“不……不是……只是他當年,確實遇到了小樓中人……那個人與我……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只是,那一刻,他卻怎麼可能想得到,阿漢坦然而言的那個小樓中人,其實就是阿漢自己。

那個被冷落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卻能自得其樂的少年,那個迷迷糊糊救了人,卻茫然不知道自己差點被殺的傻瓜,那個稀裡糊塗答應下絕不洩漏地諾言,卻連最基本地謊言都不會說的笨蛋。

他看著阿漢受刑,看著用刑者一次次哀嚎著被打擊到崩潰,看著那個少年,滿臉茫然不解地問著一個又一個,世人根本不肯也不敢去深思地問題,狄九心中冷然無波,即使是面對著那淋漓的血痕,燒焦的皮肉,變形的肢體,他卻也沒有多少觸動。

那都已經是七百年前的舊事了,那個人雖然也是阿漢,卻又並不是如今他不惜一切想要護衛的那個人。他會為了方輕塵向阿漢擊出一掌而理智全失地採用最不智的方法作戰,卻不會為這幻境中,那個純淨少年所有的苦難,而有絲毫動容。

然而,阿漢那一個個的問題,卻會叫他不自覺地微微皺眉。

七百年前的他,原來也那麼喜歡提問題,七百年後的他,也曾經一樣睜著那雙有些迷茫的眼,對所有人習以為常的事,完全不能理解。

只是,七百年前,他是真的不明白,七百年後,他其實是已經懂了,卻不願懂吧。

七百年前,他的眼中只有迷茫,七百年後,這些迷茫之後,便多了一些世人看不到的悲傷。

他所遇上的那個阿漢,其實已經聰明瞭許多許多。至少雖然仍然不肯說一句謊話,卻已經懂得了怎樣技巧地迴避一些不適合說出來的真話。

只是,要用了什麼樣的代價來換,這樣的他,才終於可以有了這樣的成長?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問,為什麼一定要想?凡塵世人,隨波逐流,過多地質問天理人情,不過自尋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