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這樣的重話!她知道姑姑年紀大了,身子不好,可是那麼多年都過來了,她以為姑姑還是會這樣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得活下去,她從沒想過每一次見面都有可能是訣別,她沒有想過當初她義正言辭的決絕對姑姑而言是多麼的痛心疾首。
“你把主子所有的希望都毀了,天仙樓不歡迎你,陵城不歡迎你,我,也不歡迎你!”媽媽痛恨得看著祭月,想到主子自那夜後每夜每夜大量吐血,每夜每夜哀傷而絕望得看著夜空,每夜每夜坐在輪椅上遲遲不願睡去,她知道主子在等,等重月回來,等她改變主意,可是最終,她還是沒有回來,她帶著她的人頭也不回得離開陵城,她不會知道曾有一個垂暮的老人在遠遠望著她,望著她離開,望著她把希望一點點碾碎,媽媽一字一句道,“從今以後,你若敢踏進陵城一步,我就會把整個陵城都攪和得天翻地覆!”
“你就不問你新主子的意思?”白羽不悅於媽媽對祭月說話的口吻眯起眼道。
“我只忠於的是我的主子,不是天仙樓。天仙樓於我何干?陵城於我何干?是主子在我快餓死的時候救了我,所以我的命是主子的!我只忠於主子的意志!如果她希望天仙樓長久下去,我就會為她好好打理天仙樓,如果她希望我為她陪葬,我也心甘情願與她躺進同一副棺材。可是!如果有任何傷害主子的人,我也絕不會繞過她!”媽媽死死盯著祭月,咬牙切齒怨恨不甘道,“如果不是主子說過,那麼這次來我帶來的就不是黃泉土的解藥,而是一副毒藥了!”說完,媽媽如同祭月頭也不回得離開陵城一樣離開了鹽城,馬車在淅淅瀝瀝得雨中漸漸遠去,灰濛濛奠空飄蕩著哀婉的風聲,犀利而蕭條,肅殺而遼遠,久久不散,唱的人心碎。
白羽默然,他明白媽媽心中的痛苦,因為曾經他也一如她一樣怨恨著這個世界,怨恨得想要死去。大漢於他何干?百姓於他何干?他只想守在一個人的身邊,看著她,照顧她,一輩子,生生世世。
祭月從白羽掌心抽回自己的手,指尖碰到信口就如觸電般縮回,她不知道姑姑會在信裡說什麼,可是她害怕,她真得很害怕,曾經姑姑待她是那麼好,總是待她和祭曉如自己孩子一般照顧,做錯事後給她倆擦屁股,她也如一位老師一位智者,點亮她和祭曉的前程,而如今……她走了,帶著對自己的怨恨和失望,帶著樓蘭空中樓閣的幻想離去了,自己再不會有機會償還,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辦法親口再說一次……
白羽抱住祭月的肩頭,雄得看著她呆滯沒有表情的神情,“如果你很傷心,就哭出來吧,我在這裡,一直在這裡。”
“我……是不是……做錯了……”祭月抵著白羽的肩膀輕聲道,她靜靜閉上眼睛,掩去眼角的淚水,臉上乾淨得沒有一點淚痕。
“沒有,你沒有做錯。”白羽肯定道,“你曾經和我說過,這個世界上什麼藥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所以每個人都要為她所做的決定負責。不要去後悔曾經的決定,因為每一個決定都是曾經的你選擇了那時候的你認為最正確的答案,所以它們永遠都是對的。”
“你怎麼可以殘忍得拿我的話來說我……”
“對不起,作為賠罪,任君責罰。”白羽輕聲道,悶哼一聲,脖子上傳來,他沒有退縮,他感到從肩膀傳來的溫熱和吸力,如果這能讓祭月心裡好受一點,那麼就這樣吧。
祭月推開白羽,嘴角殘留著紅色的血液,她望著白羽,俊朗的面容,半百的頭髮,讓他多了一份異域的美感。很久以前他陪伴在自己身邊,很久以後他依然會陪伴在自己身邊,這個男人,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而她總是忽視了他。
祭月伸手食指撫摸白羽的臉頰,白羽一怔,他沒有料到她的這個舉動,更沒有料到有一日她會對自己說,“謝謝。”
祭月把信拆開,這一次她沒有任何猶豫。
第四卷 葉落歸家 026 這個黑夜
深黑的夜晚,萬里無星,低沉的雲層壓迫著地面,滾滾翻湧。
昏黃的燭光在窗前搖擺,一隻細長的毛筆著在泛黃的紙上緩緩移動,一筆一鉤都寫得很慢,彷彿已經用盡了寫字人的心血生命。
“孩子,也許你恨我,怨我,但是我仍然感謝最後的時光裡能夠聽到你叫我一聲姑姑。外面奠空很大,可是一個人都是要有根的。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像一根漂泊無定的浮萍,天下雖大卻沒有能讓你安心的地方,現在你有了嗎?”
老人捂著嘴劇烈咳嗽起來,筆尖微顫,滴下一大滴濃黑的墨汁。手帕上泛著淡淡的紅血絲,老人強自把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