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後,老人才道,“雖然你的話打動了我,但即使我欠大漢,卻也不是欠你的。沒道理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姑娘上門找我要什麼我就得給什麼,如果還有下一個小姑娘和我說我要借你的力量和金錢去保衛大漢,我也要再給一份嗎?”
這是祭月的最大弱點,她沒有足夠的能力和時間來證明自己!老人幾句話就將談話的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點出了祭月致命的缺陷。這個經過風雨淬鍊的老人,這個手握天仙樓的老人,絕不是普普通通可以矇騙的老人,她骨子裡有一股狼的血腥和殘忍,她不在乎看著大漢改朝或者——滅亡!
“借我三年,三年之後必當歸還!”祭月開出日期,只是借總不過分吧?雖然祭月相信自己只需借一年就行,但為了討價還價的餘地,她還是多報許多。
“小姑娘,我不信你。”七個字徹底否決祭月滇議。老人的聲音再沒有之前的愉悅和高興,純粹是戰場上為了各自利益而鬥爭的戰士或者分文必究的商人。兩個字“不信”,老人就可以不負任何責難,並且把祭月之前所說的道理,人情推的一乾二淨。
老人和祭月,黑暗中面對著面,誰都不肯退讓半步。
第三卷 誰主沉浮 008 捅破天的主意
屋內的黑暗,是徹底的黑暗,四面八方沒有一點透光。即使將雙手放在眼前碰著睫毛,你都無法看見自己的手指。沒有過硬的心智,身在如此黑暗之中很容易產生退縮的感覺或者對周圍未知的恐懼。
在一聲輕微的咔嚓聲後,房間裡僅存的兩個夜明珠慢慢亮起來,漆黑的房間慢慢有了昏暗的光線,如兩隻小小的螢火蟲在無邊的黑暗裡遊蕩。
祭月皺眉適應著逐漸有光的環境。她終於看清面前這個一直身在黑暗的老人。她面目表情得坐在輪椅上,蒼老的面容佈滿層層皺紋,如同石子落入水中的波紋一般。一頭白髮寥寥無幾,稀薄得蓋在頭頂,乾瘦的身材將粗糙的棉衣襯得格外大,她的雙腿上蓋著一塊暗紅島子。
祭月眼睛一眨不眨得盯著這個慢慢從黑暗中顯露出來的老人,雖然老人幫過她許多次,但她從來都沒有見過她。從不知道她是如此蒼老,彷彿一根即將死去的枯木。這一刻……她竟然見到了她……各種滋味湧在心頭不能表達清祭月的心情。
“小姑娘,你看見我了嗎?”老人問道。
“看見了。”
老人的臉上泛起一個模糊的笑容,“你害怕嗎?”
祭月看著那張臉,似乎要將那張臉印在心底一般,“不,也許若干年以後我也是這個模樣。”
老人不舒服得又咳嗽起來,看樣子,她的身體真得不行了。她緩了緩,道,“你知道祭月那丫頭,可你清楚她的事蹟嗎?”
“非常清楚。”祭月答道,這個世界難道還有比本人更清楚自己做過什麼嗎?她甚至知道自己為什麼做。
老人點點頭,沒有說同意還是不同意,也沒有說讓祭月站起來,她道,“那你覺得祭月丫頭怎麼樣?”
祭月沉吟片刻,斟酌著字眼道,“一個優秀的將軍,一個合格的託孤之臣,一個不合格的朝臣。”
老人微微搖頭,“錯了,你說的這些並不能概括祭月那丫頭的一生。”
“你知道嗎?她是一個神,十年前,也許她在的時候沒有表現出來。但她一死,整個大漢幾乎陷入崩潰的邊緣。舉國哀悼三日,百姓家家痛哭,將白布掛了整整一年;朝堂紛亂,各自為政,分幫立派;將士解甲歸田,大漢的軍力一度陷入危機,如不是白羽副將軍在,大燕大楚早就打進來了。你不會明白那時候的陵城到底有多麼黑暗,物價飛漲,許多老百姓吃不上米而餓死,一個個背井離鄉,遠走他方,總想著別處比這裡好。”老人以一個過來人的眼光平靜得敘述著過往,對於那段時期的黑暗點出一些皮毛,僅僅從這些皮毛便可看出那時候大漢有多麼悽慘。
祭月沉默,仔細聆聽老人的話。這一點,她的確不知。
老人喘了口氣繼續道,“大漢裡出了一個神,這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當她在的時候,所有人都能依賴她,指望她,信任她,整個大漢的權利都幾乎掌握在她手中。即使謀朝篡位,想必也會有許多人不顧一切得追隨她。有她在,大漢就風調雨順,什麼困難都不是困難,每一個人都無比堅信,她會帶著自己走上衣食富足的生活。可是當她一起,整個大漢就會跟著她一起崩潰,陷入水生火熱。”
“這樣一個人,大漢有一個就足夠了!”最後一句話,老人說得很重。聲音透過空氣刺進祭月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