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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我震動,莫名地有一絲驚悚。 她的堅持裡,有種一意孤行的決絕,有死亡的意味,是一個極度孤傲的人不肯對現實低頭的執著,是宿命的悲哀,是壯烈,也是叛逆。 這樣的女子,註定是悲劇。 對於註定要發生的悲劇,先知先覺,是雙重的慘事。 所以她說:“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她拒絕了我。八歲時曾充滿信賴地對我說“姐姐我崇拜你”的小愛玲長大了,今天,她拒絕了我。 她的眼光遠遠地越過我投向不可見的時空裡,除了先知,我已經無以教她。 正如她所說:“在這不可理喻的世界裡,誰知道什麼是因?什麼是果?” 什麼是因?什麼是果? “如果你可以重新來過,你會不會改寫自己的歷史?”我不甘心地追問,宛如一個問題多多的小學生。 “不會。”她斷然地說,“事實是惟一的真理,事實就是已經發生了的事。即使是錯吧,也不是每個人都會經歷同樣的錯誤。錯過了,以後便不再錯。修改歷史,等於是重新面對自己曾經的錯誤,也就等於是重複錯誤。如果那樣,為什麼不乾脆忘記,選擇往前走呢?” 與其重新開始,不如從此開始。我愧然,這才是立地成佛的大智慧,大感悟。 然而這樣的智慧通明,也並不能幫助她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我本來還想告訴她將來數十年間的命運,讓她知道將要經歷的溝溝坎坎,好預先躲過。但是現在這些話都不必說了。 只為,我所以會知道,是因為那些已經發生。而發生了的便是事實,無可改變。這是命運,是劫數。 “不要再來看我。”她再次說,“不要希望改變歷史,一切違背常理破壞宇宙秩序的做法都是有害的,會受天譴。” “天譴?” “你們中會有人受傷害。” 此刻的張愛玲對於我,倒更像一個先知。沒有任何好奇心,沒有恐懼和僥倖心理,有的,只是從容,淡泊,安之若素。她甚至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什麼人,透過什麼方式來見她。也絲毫不關心她將來還會經歷些什麼。她只是平靜地告誡我:“盡力而為,聽天由命。” 盡力而為,聽天由命。我深深震撼,這究竟是一份消極的爭取還是一種積極的承擔? 她的話裡有大智慧,卻不是我這個枉比她多出五十年曆史知識的人所可以輕易領略的。 他們到底還是要分開 “可是以後,我們真的就不再見面了麼?”我低下頭,深深不捨:“或者,你可以入我的夢?”說出口,忽然覺得無稽。面前的張愛玲,是一個與我同齡的活生生的人,可是我說話的口吻,卻分明把她當成了一個靈魂。 靈魂。對於張愛玲而言,此刻的我,才真正是一具飄遊的靈魂吧? 塵歸塵,土歸土,靈魂,歸於何處? 我回到沈曹身邊,抑鬱不樂。同一間屋子,極其相似的擺設,然而光線亮了許多,我站在張愛玲“方才”站過的地方,承受著同一個太陽給予的不同光環,沉思。 “見到她了嗎?”沈曹問,“莫非她不見你?” 我嘆息,他真是聰明,聰明太過,至於窺破天機。世人管這樣的人叫作天才,然而又有個詞叫作“天妒多才”。 所以張愛玲告誡我適可而止。 “我見到她了,但是她同我說,天機不可洩露,讓我停止尋找她。” “她這樣說?”沈曹一呆,“記得那次你夢到她時,也說過這樣的話。” “是的。”我猶豫一下,還是實話實說,“沈曹,時間大神似乎不祥。” “什麼?” “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我於是將自己曾經私往常德公寓求助時間大神未遂,卻在夢中相遇賀乘龍的事說給他。 沈曹的神情越來越嚴肅,他站起來,背剪雙手,沿著方寸之地打起磨來。“你動過時間大神,卻在夢裡抵達了要去的時間,而夢見的卻是事情的真相。這怎麼可能?難道時間大神可以脫離儀器自行發揮作用,左右你的思想?那豈不是太可怕了?又或者他可以控制你的思維,激發你的意識潛能,使你可以自行穿越時光?” 不愧是時間大神的創造者,他立刻想到了事情的關鍵。 足足轉了十圈,他驀地停住:“你幾次拜訪張愛玲,有沒有對她說過時間大神的事?” “沒有。”我答,“過去是我不知該怎麼解釋,怕嚇壞了她。但是今天,是她自己根本不想知道。她已經猜到了。” “她猜到了,於是借你來警告我。”他又重新踱起步來,沉思地說,“一項試驗的具體效果,至少要有參加試驗的雙方面都做出結論。現在她的結論出來了,你怎麼說呢?” “逆天行事的人會遇到不幸。沈曹,不如我們停止這項研究,放棄時間大神吧。” “你要我終止自己的研究?”沈曹幾乎跳起來,“可是你自己說過,時間大神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我現在也會這麼說。可是,偉大不代表安全,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將來,沈曹……” “不要勸我!”沈曹彷彿在片刻間變成另外一個人,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