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順手將手上的竹簡塞給了張湯,張湯接過一看,雖則臉上的表情不變,可是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再抬頭的時候,劉徹竟然已經走入了堂內,張湯匆匆掃完,也知道這是竹簡不夠。
他跟進去,可是府吏們搜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沒有找到更多的竹簡。
劉徹狠狠地一砸漆案,表情之中帶了幾分煩躁,他大袖一甩,“剛才在哪裡發現竹簡的?”
“回稟陛下,是在這漆案的下面,不怎麼起眼,如果不是小吏仔細……”
張湯看了一眼那漆案角,卻見漆案四角深陷於下,於是推測道:“此處應當是有許多竹簡的,不過看樣子東方朔走的時候已經將竹簡搬走,依據發現這竹簡的情狀,大約是不慎遺落了。”
他上前,重又將那竹簡奉上,劉徹接過來,反覆看了幾遍,最終還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張湯不冷不熱、不喜不怒,道:“陛下求賢若渴,是東方朔不識抬舉,天下賢士無數,還怕找不到一個強於東方朔之人麼?”
劉徹站起來,環視這空蕩蕩的屋子,卻搖頭不語,似是頗不贊同張湯的話。
他說:“朕已經錯失了太多東西。”
慢慢地從案後走出來,他以竹簡擊打著自己的掌心,慢慢地到了屋外,又到了階前,張湯揮手讓府吏們撤回,又跟到劉徹的身邊,卻看到劉徹竟然是一臉落寞的表情。
錯失了太多東西。
誰知道那些都是什麼呢?
劉徹掃了這院落一眼:“這是竇太后賜給他的院落吧?”
“是。”突然問起這些事情,讓張湯有些拿不準主意了。
他穿著朝服,姿態卓然,站在這階上也是嚴謹極了。
“今日早朝的時候,你與汲黯又爭論戰和之事,你覺汲黯此人如何?”劉徹想起今天早朝時候的事情,開始躊躇,對匈奴是戰是和一事遲遲不定下來,他這心裡就一天難以安定。
張湯雙手交握在身前,聞言卻是輕輕地挑了一下唇,表情頗為輕慢:“愚直!”
他竟然不屑對此人置以更多的評價了。
“汲黯多病,也算是忠臣,今日朝上,你與他爭論,卻是有些過度了。”劉徹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他走下一級臺階,東方朔這樣的賢才已經是再難看到了,可是他手下還會有更多更多的賢名之臣……他還是會成為霸主的,他從來不懷疑。
轉身看張湯,卻見到又是那低眉斂目的樣子,於是嘆道:“朕素知你與汲黯不和,但是沒必要在人前表現得如此明顯。”
“此事無關臣與汲黯和與不和,就是換了李陵、換了灌夫,哪怕是換了陛下您——臣也一樣,辯論到底。”
張湯,又名張固,出了名的就是固執,更何況劉徹此言無非是懷疑張湯是因與汲黯有私怨,所以處處與汲黯作對,殊不知,汲黯又何嘗不是處處和他作對呢?
這朝堂官場上的事情,張湯是不肯退讓半步的。
劉徹聽了他說話,拿著那竹簡一指他:“張湯啊,你遲早會為你的固執付出代價的。”
張湯心說我已經付出了代價。至於汲黯此人,卻還不足為慮。
此刻的張湯位列九卿,汲黯卻還只是個侍中,與他相差甚遠,卻還處處與他作對,有時候張湯都在想自己是什麼時候得罪了汲黯這麼個病秧子,想來想去,卻總是想到汲黯指責他刀筆吏不能當公卿之事。
汲黯此人,他萬萬不能容。
“張湯不是固執,只是不大會變通。”
劉徹終於被他氣笑啊,“你張湯,朕是不想說你了。如今東方朔已經走了,搜也搜不到什麼,人已經去了兩天,怕是早就出了長安。我們今日也會去吧。”
於是張湯揮手,眾人撤走。
臨走的時候,劉徹站在街邊上回看那一片宅院,黑暗裡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是那眼眸底下映著近處火把的光芒,似乎也有什麼在他的眼底燃燒。
“東方朔可與這鄰里有過交往?”他忽然問道。
張湯心裡打了個突,卻搖頭道:“他既然要走,又怎麼可能留下?他自命算無遺策,也不可能將他的行跡告知他人的。”
其實劉徹也是心裡有著僥倖的心思,聽張湯這麼一說也對,走的時候忽然想起來:“我記得李延年也住在這裡的吧?東方朔隔壁的是誰?”
“一戶是李延年,一戶是個新落的婦道人家。”
張湯只是很簡單地這麼說了一句。
劉徹看了一眼喬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