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陳友順他家裡人現在咋樣了,有事沒事?咱能不能幫忙聯絡到?”
監區長:“他家哪旮瘩的?”
邵鈞:“什邡下面一個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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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區長看著手裡收集的材料,頓了半晌,說:“什邡聽說是重災區,傷亡很大,很不樂觀……你做好兩手準備吧。”
監區長體恤,特意安排這幾天食堂燉大魚大肉,平時從來沒吃過的糖醋鯉魚,紅燒牛肉,四喜丸子,給大夥壓壓驚,安撫情緒。
國殤之日,萬物哀鳴,監道里每一天的氣氛都很凝重。電視裡播報的傷亡數字每天都翻一番,一座座學校變成廢墟,從廢墟里掘出幼小的冰冷的屍體。
陳友順自己單獨住了一屋,由他們班大鋪全天候陪著這人。
邵鈞想來想去,還是讓羅強來盯著人。他現在最信任的人只有羅強。別人他覺著靠不住,萬一有個意外,別人也壓不住、打不服。
羅強跟順子靠在一張鋪上,一個在床頭,一個在床尾,默默地抽菸。
羅強問:“小順,當初,你為啥被關在北京,沒返回原籍?”
順子說:“我逃跑到北京被抓住的,他們要送我回原籍關押,我不樂意回去。”
羅強問:“為啥?你不想你閨女,不想見?”
順子眼睛紅腫,聲音沙啞:“想,每天晚上都想。我老婆每回給我打電話來,說閨女也想我。”
“我不想讓閨女瞧見我坐牢,看見我現在這樣。我寧願她以為她爹上北京打工掙大錢去了,過幾年就回家了,每年我還給她寄點兒錢,買書買文具……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是個罪犯,讓別人說她爸爸是殺人犯啥的,那樣她在學校老師同學面前都抬不起頭來,太委屈孩子了……”
邵鈞從小視窗探了一腦袋,跟羅強用眼神示意。
順子騰得一下從床上蹦下來,直勾勾地盯著邵鈞:“邵警官,我家裡人有信兒了?”
邵鈞一擺手:“沒有,我給你打聽著,有信兒肯定頭一個告訴你。”
順子胸口起伏,喘著粗氣,說:“都五天了,肯定有信兒了!邵警官你就跟我說實話吧,我老婆孩子到底是活了還是死了?!”
邵鈞無奈地攤手:“我真不知道,當地救災條件艱苦,電話通不上,但是你放心,相信政府相信軍隊,一定能救出來!”
邵鈞把羅強單獨叫出來,悄悄地說話。
羅強問:“有信兒了?”
邵鈞說:“他老婆從廠子裡挖出來了,腰可能砸癱了。你先別跟他說,再等兩天,再讓他緩緩。”
羅強:“他閨女咋樣?”
邵鈞:“……那所小學,已經挖了好幾天,黃金七十二小時早都過去了,這兩天挖出來基本沒活的。我覺著……夠嗆。”
倆人相對無言。
大災後一個星期,全監區的犯人列隊站在大操場上,為全國哀悼日降半旗,集體默哀三分鐘。
犯人們排隊走到主席臺前,從衣兜裡掏出一沓一沓疊好的鈔票,塞到捐款箱裡,都是最近幾個月做工掙的工錢,有的捐幾十,有的捐幾百。
邵鈞合計著把他這月工資捐一半給陳友順家裡。羅強把自己的儲錢卡掏出來,說:“你工資留著吧,統共也沒幾個錢,你拿我的卡幫我去銀行辦個手續,裡邊兒有多少拿多少。他老婆要是真殘了,身邊兒沒男人照顧,肯定需要錢。”
之後的某一天,一切落下定局,邵鈞和羅強兩個人一起,坐在小屋裡,找順子談話。
順子情緒極其絕望,兩眼發直,說:“你們都跟我說實話吧……是不是沒了?”
邵鈞拍拍這人的肩膀:“你媳婦沒生命危險。她一人兒很不容易,家裡又沒什麼親人,自己在廢墟里刨了兩天,一直呼救,最後終於讓救援隊的人發現到她。”
“她腰砸壞了,以後可能都站不起來。”
順子眼淚譁得流出來,流了一臉,嘴唇哆嗦著,喃喃地:“是我沒照顧好她,是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我家人……”
羅強一把摟住了人,厚實的手掌用力捏了捏。
羅強說:“堅強點兒成不?老爺們兒的,別讓你家裡的娘們兒把你都給比下去了!”
順子狠狠抹了一把鼻涕眼淚。
邵鈞接著又說:“你閨女……也沒事,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嚴重脫水,餓壞了。”
順子滿臉疑慮地看著人,難以置信。
邵鈞告訴他,挖掘小學的武